那些世家夫人,小娘子言语中不似乡野的粗鄙,可却比那些直白的话更叫人难堪。
她所见过的世家人,是如寺庙外施粥的和善,是锦衣华服时施舍乞丐的仁爱,也是在朝堂上为百姓谋福祉的兼济天下。
她头一次瞧见了世家人的两面三刀和虚伪。
直到裴珉回来,她对上他平静的眸光,一瞬间移开了眼睛,垂眸忍住眼泪,她怕自己给他丢人了。
裴珉冷冽的扫视了周围,原本尚围着的人都消失不见,她心中堵得慌,也没有注意到周围忽然的安静。
后来在他的教导下,也看得出什么是顾渚紫笋,什么是蒙顶石花,说得出特定的茶性,可她喝起来,还是没什么不同。
所谓牛嚼牡丹,便是她这般的粗人。
“娘子?”锦绣到正厅时,瞧见姜秋姝正发着呆,便上前唤了声。
“您可是身体不适?”关切的声音彻底唤醒她的神思。
“许是病体未愈有些疲倦。”姜秋姝将锦绣端来的药一饮而尽,“扶我回去休息吧!”
锦绣点头,可在靠近姜秋姝时,能够察觉到她的气息微沉,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裴珉即便回来了,依旧是忙的,接下来的几日里都未碰见过他,姜秋姝想起他前几日说的补回来,果然是她多想了。
只是,她多久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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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姜秋姝刚好练完了一张纸,她放下笔,将字帖平铺在书桌上,仔细瞧着上面的字迹。
另一侧放着的是裴珉的字帖,两者放在一起,犹如三岁孩童与及冠状元郎,各方各面都有很大的差距。
她微微叹了口气,尽管学的再认真,勤学苦练用三月的功夫,认得了大多数的字,可在书法方面,她可真是半点儿造诣都无。
七八岁孩童都比她写的好。
正当她打算将东西收好之际,一只手从背后笼罩,她惊的将要反抗,可熟悉的声音叫她忍住了。
“静心。”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笔递给她,而后选了张尚未沾墨的纸,带着她点了墨,手掌悬空笔锋若游龙,下笔有神。
手背被滚烫的掌心挤压,肌肤相贴,各自得到温度合在一处,她与裴珉站在一处,不过能到其臂膀,挨得近,身子几乎被他笼罩。
气息晕在一处,呼吸近在耳侧,她缩了缩脖颈,酥麻的感觉自左耳处,向背脊往四周散去。
以往他也曾教过她执笔,不过那时只教了会儿她便面若桃李,身子几乎不能动弹,每当他靠近气息侵扰,身体几乎支撑不住,只能用空闲的一只手抓住桌沿,稳住身形,也不敢说话,生怕不对的声音泄了出来。
当时的她觉得羞愧难当,也不明白为何会那般,即便是被他带动着写出来的字,几乎被晕染成一团。
他恐也觉得她愚笨,便也不再教她了。
“凝神。”
许是察觉到姜秋姝的异样,裴珉又说了句。
她舒了口气,抛弃杂念,将更多的心神放在面前的纸上,由他带着她,她大致学了个轮廓,晓得在何处时停顿,何处转弯,何处回旋填勾。
字成,裴珉立刻松开了她,横跨步两人间隔开了些距离。
“如今的字迹,倒是进步了许多,”裴珉瞧着桌上的字迹,“勤学苦练是对,也该将就方法,练字最不该是模仿,应当写出自己的字意字形。”
听着裴珉的教诲,姜秋姝连连称是,方才的旖旎顿时消散,好似不过是她心底某些不能见人的隐秘。
“五郎今日回来的早。”姜秋姝不想听裴珉的说教,直接岔开了话题,“可要一同用午膳,妾身好吩咐小厨房备些您喜欢的菜。”
裴珉嗯了声,姜秋姝立刻从椅子后绕开了裴珉,唤来了锦绣叫她准备几道清淡的菜。
裴珉饮食不贪,信奉养生之道,辛辣不食,三餐过时不食,偶有填补也不过量,而她却是个不挑的,毕竟以往连吃饱都不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