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众人郎君中,除开裴珉这是她瞧过最有风骨之人,气如松,立如傲竹,不瞧样貌,只论气度,就叫人不容小觑。
流放在营州多年,依旧能有如此风采。
郑明恪朝她施礼,“裴夫人。”
她还了礼。
郑明恪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早听闻师兄成了婚,如今瞧夫人与师兄般配的很,可惜成婚时不能来观礼,也是遗憾。”
便是观礼,也只瞧她一人,有何好瞧的?姜秋姝想着。
郑明恪的话听着和善,毕竟她可是占了他妹妹的位置。
“不过礼可得送到,”他环顾了四周,像是在寻合适的物件儿,最终将自己手中的扇子递给了姜秋姝,“此等薄礼还请夫人收下。”
姜秋姝刚想要拒绝,这是男子之物,她一成了婚的妇人收下不妥。
可扇子当众在她面前打开,扇面上的画有些熟悉,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书房门口仰头便能瞧见的那副画卷。
她曾疑惑过,气势磅礴的山河图,怎会有细腻生动的流水人家,此刻好似有了答案。
“此乃吾妹所画,女子之物,夫人收下也不会叫旁人指摘。”郑明恪言辞浅笑,声音温和至极。
可姜秋姝听着却觉着刺耳极了。
郑明恪将扇子递给她,往前踏了步,进了书房。
姜秋姝在外面,听着里面的畅谈声,始终停在原地,手中的折扇叫她生了寒意。
原是不用禀报的吗?
姜秋姝眸中光浅了些,只站了会儿
她忘了自己为何去书房找裴珉,小厨房热闹的很,他应当是要宴请,不必思考便晓得是郑家的两位。
可她这个玉珩院的女主人却不知晓。
姜秋姝回到自己房间里,将折扇放在桌面,上面的画技艺绝佳,比起她画的犹如稚童与及冠的男子。
也只有这样的画,那样的人,才能叫人珍藏。
被高悬在书房内。
姜秋姝心烦意乱,纸上的墨迹团了团,脏污了一大片。
数遍告诉自己,只做好裴珉夫人的位置便可,可脑中杂念往里灌,她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因她而妨碍了裴珉和郑如珠?
她成了棒打鸳鸯的棍子,阻拦有情人的险阻。
她趴在桌上,抚摸着洛阳的枯枝,心中思绪复杂,叫她看不清,想不明白。
用膳时,裴珉并未回来,是与郑家人在一处,她用饭比起早晨那顿多了些,可还是不复以往的滋味。
秋狩时,滋滋冒油的烤鹿肉,将她的胃口搅合的都没了。
其实裴珉曾派人唤她,与他们一同用膳,她拒绝了,因郑明恪那从容的一步,也因那幅高悬的画。
用过膳,夜来的很快,她沐浴完后,便坐在榻上,清理着洛阳红上面干枯的苔藓。
其实里面错综复杂,树根与苔藓纠缠在一处,揪出苔藓时,必定会碰触到洛阳红的根,她变得束手束脚,生怕弄伤了这株洛阳红。
“若是要清理,便不可太小心,杂草在盆中是与牡丹抢着生存,若不清除,迟早会危害牡丹。”裴珉声音自后头响起。
她回头,神情先是讶异,而后想起今日是十五。
逢五。
裴珉手撑在门框上,脸颊绯红,眼中神色清淡,以往的深沉消散,却似刚睡醒的人,茫然无辜?
这是在裴珉身上极为少见的。
他喝醉了?
“五郎。”姜秋姝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脏污,想要去扶他。
可裴珉却快速躲开,眼神停留在她指尖,抗拒着。
“未干净。”声音含糊,却瞧见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