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暗暗紧着手中帕子,视线从白梦身上收回,落在龙椅前萧衍之的背影上。
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了……
姚安志双眼睁了睁,声音里带着老者的沧桑:“你养父把你藏得真好,这样小的身躯,看上去,的确像未及笄的,年岁对不上。”
他拖着尾音:“终究晚了陛下一步,竟都让你长这么大了……”
白梦对上他的眼睛,双眼好似泣血,没有丝毫退缩:
“家父不过姜大人御下的一名知县,当年负责贪墨案的官员欺上瞒下,做着
举家灭口的勾当,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死后就不怕下地狱吗?!”
“身前哪管身后事!”
姚安志理直气壮,虽是跪着,但姿态却端的傲气。
“先帝防着我们,对亲子尚且下得去手,致使宁王痴傻,陛下也别怪淑儿心狠,姚氏手中总得有傀儡操纵才是。”
姚淑兰虽已是太后,但姚安志还会私下唤她乳名,今日这场景,倒也不觉怪异。
只是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噤声,事关皇家秘事,光听这几句,都足够让人后怕。
姚安志说着,竟缓缓起身,不将皇帝放在眼中,转身看着白梦,笑起来有些渗人。
“怪只怪,你父亲执拗,选错了人,站错了队,没跟个好主子。”
元德清蹙眉,呵斥道:“大胆,还不跪下!”
金鳞卫立时上前按着姚安志的肩膀,逼他强行跪地。
姚安志不甚在意,跪坐在脚跟上嘲弄地看向萧衍之:“陛下当年,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了权,的确让人惊喜。”
萧衍之气定神闲:“太傅高估朕了,姚家选中朕,先帝又何尝不是?但人是柳氏族人杀的,冤案乃姚氏所做,冤有头,债有主。”
“臣和先帝斗了后半生,没想到他才是赢家,还是他棋胜一步。”
姚安志想起龙影卫和孟涞,怕是先帝一早就替陛下选好的人。
哂笑道:“但臣输的不冤,无论如何,臣都不忍看自己的骨肉受苦,先帝真狠,毒傻了宁王,又让陛下沦为傀儡,啧——”
他惋惜的啧了啧嘴,看向萧衍之的眼中又染上悲悯和同情。
“人性啊,果真是最肮脏的东西。”
桑晚暗暗替帝王揪心,姚安志再十恶不赦,但将世子姚绍明溺爱至此,今时今日还对太后唤一声“淑儿”,便知他对孩子是打心底里的爱护。
大殿中其他臣子冷汗直冒,正所谓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两人有来有往,说着话儿就将先帝批判了个透彻,高座上的帝王也并不阻拦,眼中并无波澜。
帝王也从不唤先帝一声“父皇”,不难看出,对先帝,他心中亦毫无敬意。
他冷笑,挥了挥手,大殿两侧有数十位小太监捧着托盘,送到各位大臣面前传阅。
“这是当年赈灾银两的部分账目,和送来京中的奏疏抄本,诸位爱卿好好看看。”
更有当年的账册和奏疏原本,被捧着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
先帝在位年间的刻章在泛黄的纸张上,足以证明物证的真实性。
姚绍明已经吓得双眼失神,焦躁不安。
小太监更是送了一份抄本到姚安志面前,他只拿起奏疏翻看,而后哼笑质问:“当年的奏疏,这是私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