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用罢早膳,众人竟已齐聚东宫。
“灵童大人到!”只听一声通传,萧南风在心底暗骂,黄内侍真是越来越没眼力见了,今天这情形,也敢摆这架势!是生怕六宫不知道孤求神疯魔么!
来不及多想,女童已经大模大样的走进殿中,在六宫妃嫔皇子公主的打量中,径直走到他身边。
女童眼神有些疑惑,他知道为何,因为他,大盛储君萧南风,今日没有起身迎接灵童大人的大驾!
女童就这般静静的站在他面前,用眼神不耐烦的催促着他,他躲也躲不掉,只得硬着头皮道:“还不快向众上请安。”
女童一怔,看向席间众人,然后轻轻一抬手认真的说道:“诸位好,叫我小神仙。”
而后她便不等萧南风起身,自行挤着要上他的座位,萧南风没等她伸手推,忙起身快步走到御座近前,这才当众保住了自己的储君威严。
他整理了一下袍角,换成了庄重威严的站姿,怎奈剧痛猛的袭来,他只得死死咬紧牙关,冷汗瞬间浸透衣领。
这该死的心疾,总在紧要时跳出来折磨!他望了眼女童,有点后悔起身离她这么远,却见她边吃着桌上点心,边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想止痛?求我啊!”
皇长兄萧楚溪却已指着殿中女童对他怒道:“这便是挡灾灵童?大好的男儿,身强体健,需要这么小的孩子替你挡灾?平日里弓马骑射,剑术武艺多用点心,还怕有什么灾!”
话音刚落,殿中便已议论纷纷。
“是啊!这孩子这般年幼,用来挡灾岂不可怜?”
“既是祥瑞为何不办祭礼?太子殿下一向仁德,说不定灵童是假,怜她孤苦救助是真。”
“太子殿下自小求神拜佛侍奉的殷勤,何须咱们替他担心。左右若真能替储君挡灾,也是这弃女的造化!”
……
众人议论越发恶劣,萧南风感受着周遭投来的目光,指节慢慢收紧,直至攥的发白。从他带女童回宫以来,窥视、打探、议论、重伤,六宫的风便从未停过。今日众人终是按捺不住,撺掇着父皇一齐到东宫关怀,可笑的是,满殿骨肉血亲,竟无一人知晓,这灵童乃是他这无名心疾的唯一治病之机。就好像,没人知道,他这位顶着天降紫微名头的储君,其实只是个随时都会死去的病秧子!
他们从不知道,他们以后也休想知道!
萧南风压下喉头腥甜,强撑着语气如常:“灵童降世,安的是社稷,而非皮肉之伤。七日前,灵童现身,身披佛光,檀香盈野,万民跪拜。南风与众护卫亲眼所见!皇兄莫要这般说,以免冲撞了神灵。”
“太子所言……句句属实!”安亲王激动的说道
“老臣亲眼所见,的确是上天庇佑,降下祥瑞!大皇子慎言,切莫唐突了这关乎国运的灵童啊!”
心痛骤歇,萧南风抬眸看向萧楚溪,这莽夫此刻喉结滚动,却憋不出一个字来。搬出安亲王这把重锤,果真是个妙策!
殿中原本的窃窃私语尽数消散,只剩一片死寂。
放眼望去,六宫众人面上皆有了一丝敬畏,唯有二哥眼中依旧满是轻蔑。萧南风打量着二哥的神色,却始终堪不破他眼中深意——他的轻蔑绝非是对自己求神疯魔的嘲笑,能将野心藏的那般深,二哥又岂会这么简单!
今日种种异常,让他顷刻间想到了灵童佛光的怪事!
七日前,相国寺外。青衣男子于晨光处突然消散,留下一纸谶语:紫微颓,柳巷逢,灵草出!
自己苦瞒多年的病,就这般被谶语道出,他顷刻便派护卫去抓捕那装神弄鬼之人!
谁成想紧接着回宫途径柳巷时,便遇到了万人朝拜灵童佛光的奇景!这般环环相扣倒教他不得不疑,到底是真祥瑞还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滔天棋局?
他任由女童穿过跪拜的人群,径直朝他走来,当身旁暗卫们已戒备的握紧刀剑时,女童却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只轻轻一握,便让他心口剧痛顷刻消散!
他强压着心头震惊,当即便决定了,面前这女童,无论是天赐灵草还是香饵悬钩,为了破解心疾之秘,他都不得不收!
“你说谁是弃女!”一道脆生生的小奶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南风扭头望去,灵童正攥着小粉拳,怒气冲冲的对着二哥萧南齐嚷。
萧南齐冷着面庞,并不理会女童,只是眉目间却有一丝淡淡的嘲弄。
“都散了吧!”父皇起身,牵着端妃离场。众人缓缓退净,唯有母后独立阶上,挺直的背影孤傲如寒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