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道:“你想弹琴吗?”
樗萤摇摇头。
两个人结了账,一前一后离开小店,走着回基地。
擂钵街从整体上看是个大坑,错落的建筑由低到高,蜂巢般层叠起来,这决定了街区里会有很多的坡和台阶。
樗萤脚步轻快,蹦蹦跳跳拾级而上,中也在后头跟着,心里很清楚她这样活力满满的样子撑不过一刻钟,等她一累,一定转过身来要他背。
无尽的台阶像无尽的钢琴键。
中也在店里问樗萤想不想弹琴,话音未落,他便已觉问得不合时宜。
擂钵街是没有琴的。
亡命之徒与下九流居住的街区何曾飘扬过琴声,钢琴家的灵魂堕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堕到这里。
前面的胡同传出砸酒瓶子的声音,有人在打架,以拳脚相搏,以武器相搏,声响极大,令人不安。
樗萤三两步上了坡,有点好奇,想去看看,中也拉着她继续往上走。
往前走,两个男人敞着肚子在铁皮屋的屋顶上晒太阳。
看见樗萤,他们情不自禁吹了个口哨:“哟,小美女。”流氓的视线在樗萤身上扫来扫去,嘴欠,还说了一句调戏的话。
中也一拳打在铁皮屋上。
铁皮屋遭受千钧重力,瞬间垮塌,男人尖叫着跟随解体的蔽身之所坠落,被埋了个见头不见尾。
中也余怒未消,不经意扫到樗萤,发现她一双水眸盈盈正凝睇着自己,那眼中并无谴责,也没有惧怕,他还是下意识把拳头藏在身后,拉着樗萤的那双手却更用力地握了握她:“看什么,我本来不是什么好人。”
樗萤道:“好帅呀。”
这下中也的怒火消了,代之以别扭,她每次都说些让他不适应的话,他磨了磨牙,消受也不是,斥责她也不是,最后挤出常对她说的:“还是闭嘴吧!”
樗萤闭嘴了,她刚好也累了,趴到中也背上,让他背着回了基地。
其实对于擂钵街的社情民俗她早已习惯,每次出门中也都不让她单独出门,不单独出又怎样,还不是都会遇到烂人,她很淡定,中也倒没她淡定,仿佛久居于此的人是她而不是中也。
擂钵街如此,“羊”在擂钵街之中,也不是安乐园。
青少年胆大,破坏力更大,面对樗萤大家都极力地克制住了,樗萤不在的时候,或者不当着女生的时候,男生有男生自己的尝试和玩法。
大晚上的,半大小子们睡不着,把从对岸零元购的东西抖搂出来,抖出几包烟,分着抽。
他们点火的手势已经娴熟,不一会儿吞云吐雾起来,其实并不觉得这味道好闻,但很有种跟厉害人物接轨的错觉,哪怕想咳嗽也为了面子拼命忍住,忍到后面成习惯,就不用忍了。
正抽着,在外面放烟花玩的女生进来,迎面闻着味儿,都抬手扇起空气:“臭死了,真讨厌!”
“你们躲远点不行吗?”柚杏捏着鼻子道。
少年们在烟雾中一个个粗声粗气的:“爷们的事情娘们少管!”
很快他们有些偃旗息鼓*,因为从“娘们”里走出了樗萤。
樗萤也很讨厌这个味道,但是没有讲话,盯着他们手里的烟,想起她再见不了面的好朋友,那个也会吸烟的硝子。
一起坐着谈笑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如果有下辈子,希望还能见面。
见她出神,好像有兴趣的样子,少年们试探着一抖盒子,抖出新的一支:“想试试吗?”
他们本不抱希望,岂料樗萤真的伸手来拿。
少年们不由有些激动,内心深处生出些隐秘的、将白染黑的刺激快意,又冒出小小的劝阻的声音,这么纠结着,直到樗萤的手放到盒子上。
然后“啪”一声,她的手被突然出现的中也打掉了。
中也横眉竖目,这下看樗萤也变作凌厉的眼神:“想干什么?不准你碰这个东西!”
他转头一扫那些不省事的同伴:“都闪远点!”
“什么啊——”有人想抗议,还有人想给樗萤撑腰,一看被中也碰过的盒子直接压扁成了二维,立马闭上嘴巴,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识相地往更远的地方散去。
“什么首领,还不是老强迫我们。”他们小声嘀咕。
女生们跑上来要把樗萤拉走,也被中也瞪得直后退,见樗萤朝这边摇摇头,才担心地回屋去。
中也还是很生气:“为什么不拒绝?那不是你该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