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的老汉慌张的问道,这才知晓了眼前人的贵重。
本以为如此年轻,估摸着也是来参与听讲的学子罢了,没想到,竟是在台上讲课的大儒?
那可是四大书院联合起来举办的轮值讲学啊!
每四年才一届,非知名儒士不可参加。
能参与轮学讲值的,可都是贵人中的贵人,儒士中的儒士。
而他们这些庶民们,没想到竟有一天,也享受了与那些贵人同等的待遇,不仅有幸听课,还能看到对方毫无架子,蹲在田间陪着他们一起伺候庄稼?
这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童启眉头微皱,看着那书童眼中的居高临下,不悦问道,“昨日里你们书院的人不是说已经没剩多少学生了吗?既如此,我还有必要过去吗?反正都是讲学,跟谁讲不是讲,我就在这里讲吧。”
什么?
这里讲?
看着四下无人可站立的泥泞地方,一群面色饥黄、素面朝天的百姓们,那书童简直被惊呆了,只得嗫嚅的说道。
“童山长,这……这不符合规矩。”
“哦?什么规矩?我还以为你们书院没有什么规矩呢。”
旁边的柳三变忍不住回怼道。
毕竟远来是客,他们尚且能做到第一天连住宿的地方都腾不出来一间,那哪里还有什么规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上赶着过来的,若不是开分院校,山长本就有意向南走,顺带着来讲个学,鬼才往建康府拐。结果呢,他们却处处流露出一副矜贵之色,像是看乡下土包子一般的鄙夷表情。
呵,真是给了脸了。
什么贵族,什么书香门第,既是讲学,那在高台之上,还是天地之间,又有何区别呢?
说完,童启也不理会,直接站在地里便继续讲起课来,只是他的内容不再是什么经书史籍,而是田地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些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无法抗拒。
很快的,横屋村的人越来越多。
那书童无法,只得忙架着车回去禀告,王应昕听完后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童山长竟然是如此不讲规矩之人,但也没办法,人家不来,他们也不能强求不是?
于是只能带着一群学生和早安排好的闲汉们转战横屋村,前往听课。
他们恨得牙痒痒,发誓一定要在一会儿狠狠灭了童启的面子,可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根本到不了前面去。
童启站在梯田之上,拿着书院里带出来的喇叭,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直接从当地的山势、土地、降雨量、适合种植的作物开始讲起。
近而到蘑菇应如何人工培育、果树应注意何种种植方法,不仅如此,他还能够随时应答百姓们的发问,顺带着解释一圈什么叫做“合作社”、如何帮助百姓们“互惠互利”,跳过世家、贵族,搭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农产品平台等等。
其中的内容,简直如同惊天之言。
听到这些,一些人忍不住直接变脸,别说王应昕了,就是那些被安排好来找事的闲汉们,都不由被其中的经济学理论所吸引,认真的考虑起从商的可能来。
尤其是那“商业就是利用信息差来赚钱”的说法,更是如耳边钟声嗡鸣,令他们瞬间醒悟。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加入了听课之中,整个横屋村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求真书院的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敛声屏气,不敢说话了。
上层阶级里总是流传着一种说法,表示百姓们天生愚钝、不可驯化。
不仅对文化没有任何好奇之心,即便你认真教、掰碎讲,他们也是没有耐心听懂的。
可在童启的讲述之下,百姓们的反应,却直接破坏了这种说法。
瞧瞧这一堆扬起的脑袋,看看这恨不得钻进地里,亲自实验的动作。
你只要讲的和百姓切实有关,对百姓们真正有用,怎么可能会没人听呢?
这还是头一次,众人如此如痴如醉的接受着知识的洗礼。
而童启也成功把轮值讲学只给儒士讲的规矩,扩散到了,百姓们也有资格听的程度。
此次演讲,一改建康府百年农业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