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小姐您好,我叫邱行。”
来人是一位文质彬彬、不苟言笑的中年男性,他带着几名律师前来,向阙宛舒自我介绍道:“我是阙定明先生的财务信托管理人,负责处理阙先生在美国的资产管理和信托规划。按照阙先生的事前安排,我将会协助您进行财产交接与信托管理的事宜。”
邱行解释道:“目前国内的情况复杂,阙先生于国内的资产正受到检方调查,短期内可能面临资产冻结的情况。不过,在他的安排下,有部分资产已合法转入信托基金,此类资产不受国内司法影响,将会由您和信托机构共同管理。”
说完,他指向律师团队中为首的中年女性,道:“这位是朱沁禾律师,她将会协助您相关的法务问题。”
朱律师是个外表干练、笑容亲切的女性,她朝阙宛舒点点头,笑道:“阙小姐您好。”
“……”
阙宛舒表情木然地坐在沙发上,没有什么反应。
邱行和朱律师见状对视一眼,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毕竟她只是一个才刚成年的小姑娘,面对如此动荡的境地,没有情绪崩溃地向他们质问什么已经很厉害了。
邱行将一份文档递到她面前,缓声说道:“这是阙定明先生透过信托基金合法存放的个人资产清单,根据阙先生与信托机构共同拟定的条款,这笔资产已于您成年当日自动转移至您名下,目前您是唯一的合法持有者,拥有完整的资产支配权。”
阙宛舒仍旧沉默不语,在脑中努力消化着邱行说的话。
又过了一会,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哑:“这是我爸爸早就安排好的?”
邱行点点头,道:“是的,阙先生在三年前立下此条款,不仅是这笔资产,阙先生于纽约上东区购置的房子也在您的名下,且由于他的个人行为与您和孟如意女士无关,因此除了您和您母亲持有的长源海运股份将随着公司破产而清零以外,你们于国内的资产将持续受到法律保护,不会被检调单位冻结。”
“您和孟女士还是能保有原来的生活。”
阙宛舒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意思就是,哪怕长源海运破产、父亲入狱,这些钱也足够维持她们母女俩的生活,甚至和以往相比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原来她爸爸说,他都安排好了,是这个意思。
阙宛舒立刻红了眼睛,哽咽着问:“那我爸爸呢?他会怎么样?”
邱行闻言看了朱律师一眼,后者解释道:
“阙先生被检方指控犯下挪用公司资产、非法投资和洗钱罪等罪名,因数额巨大,一旦罪名成立,他将面临十年以上的刑期。”
阙宛舒抬手捂住嘴,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她情绪激动,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但因有外人在,因此克制着不发出泣音,偌大的病房中一时只有她努力平复呼吸的声音。
邱行和朱律师等人耐心地等待她冷静下来,而等到她再次开口时,说的却是:“我爸爸挪用了公司多少钱?”
朱律师抿了抿唇,道:“据我所知,数额在百亿元以上,目前检方已追回了三十多亿。”
“意思是还有近七十亿?”阙宛舒放下捂住脸的手,红着眼眶看向朱律师,见后者点点头,她又转向邱行,问道:“他给我的这笔资产有多少?”
邱行默了一下,道:“九亿美金。”
阙宛舒张了张嘴,又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时她的眼睛更红了,声音也沙哑得不行:“这笔钱……和他挪用的公司资产有关吗?”
邱行摇摇头,道:“据我所知,这九亿美金完全是阙先生的个人合法资产,并非是犯罪所得,且这笔信托基金是在三年前就成立的,时间远在此次案发之前,因此不在检方的调查范围内。”
阙宛舒闭了闭眼睛,哑声道:“但我爸爸还有挪用的近七十亿未被追回是吗?”
朱律师点点头,“是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请你们先出去吧。”阙宛舒下了逐客令,道:“对不起,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等我整理好心情后会联系你们的。”
“好的,请您保重自己。”-
阙宛舒花了点时间厘清目前的情况。
根据邱行和朱律师的态度可知,她父亲被检方指控的种种罪名应当属实,他目前仍被检方羁押中,于国内的资产也已被法院冻结。
本来根据破产保护法,公司破产并不会影响到董事长的个人资产,但由于阙定明涉嫌挪用公司资产,按照法律规定,他理应将所有款项归还,若无法归还,法院有权查封他的名下资产。
然而,也许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早在案发前就将绝大多数的个人资产转移到国外的信托基金,正是如今在阙宛舒名下的这笔钱。
与此同时,有关长源海运董事长转移个人资产,使得检方在国内只查封到他名下不过五千万财产一事,也在国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尤其长源海运破产后,大量员工在一夕之间失业,又因公司资金链断裂、负债累累,员工们竟拿不到应得他们的工资和经济补偿金,哪怕法院已开始进行破产清算,可他们一时半会也拿不到一毛钱。
等到阙定明早已将个人资产转移到海外,且他的妻女疑似也已离境的消息被媒体放出,立刻在社会上激起了千层浪,大量长源海运员工愤怒之下,纷纷在公司大楼底下聚众抗议,有关此事的新闻也在网上发酵。
舆论四起,曾经热衷公益的优良企业家被打上了十恶不赦的贪婪奸商标签,无数谩骂与指责的声音扑天盖地而来,阙宛舒甚至没有勇气把这些言论看完。
她关掉手机,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自己此刻所身处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