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泠眨眨失神的眼眸,恍然间回到幼时寒冷的冬夜。
她依偎在母亲身边,借着她熨帖的体温取暖。星火渐消,仅存的光亮随着她的呼吸而熄灭,再也无法亮起。
“符叶,我快死了。”
察觉到倚着的脊背瞬间僵直,随后手电筒的光闪来闪去,颇有些转移注意力的手忙脚乱,师泠恶劣地提起嘴角。
“…你想想,等会儿你就要没头苍蝇似的,背着我的尸体在这里乱走,找不到出口。”
符叶立即警告她不要再说下去,语速快得像刀刃,仿佛想要切断脑内不由自主的联想,她语气正经地补充:“我会害怕。”
“你也会害怕?”
“有感情的生物,会觉得恐惧,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比刚下山的时候,好玩多了。”吓到符叶,师泠心满意足眯眯眼,随后向符叶抗议,“快把我放下来,我需要安静坐一会儿,你走路颠得我头晕。”
符叶瞧瞧自己手机灰扑扑的信号栏,毫不犹豫去摸师泠的衣兜。
“解锁密码是多少?”
师泠连靠着水泥板的力气都没有,滑落中喃喃念叨出密码,显然并不在意符叶用,她毫不犹豫给海藻拨过去。
海藻那边微微有些杂音,符叶自报家门后,她突然问:“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符叶,而不是循仙会的人假扮的?”
“…你总叫我青青。”
随着电话那边轻柔的笑声,符叶后知后觉,海藻似乎在逗她玩。
“我要说正经事。”
“嗯嗯,说吧。”
“陆尧确认死亡,师泠的状态很不好,我们现在掉在迷宫的地底。”
“找到出口了吗?”
“没有,我现在还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手机也没信号。”
“那我联系他们想办法接应你。”
“嗯,找我的话可以打…打老板的电话,我会把手机留着。”
“好。”挂断电话前,海藻又叮嘱,“多问问循仙会的事情,不拘任何办法。”
符叶将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光圈里,师泠蜷在充作墙壁的水泥板边缘,喃喃念叨好冷。
这地底显然是给陆尧做转场用的,能令他快速转移,地底的土路虽与迷宫的走向相同,但肉眼可见并不密集。
如果说迷宫的地图是笔触纷繁复杂的描花绘卷,那么地底更像是在绘卷之上垫张透明油纸,只将花朵的粗线条边缘拓印。
“师泠,你死了吗?”
被直白的疑问短暂勾回理智的师泠面朝墙壁,幽幽叹气:“…暂时还没。”
“那就好。”符叶连呼吸都畅快些,打开语音备忘录,“说说循仙会,还有哪些重要的成员,还有你父亲的身份。”
师泠蜷紧些,断不配合。
“你为什么认为,今天必死无疑?”符叶凑近点,狗皮膏药似的,接连输出问题,“哪怕是作为吉祥物,你对循仙会也很重要,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会被抛弃,无人相救?”
“…我早已被研究八百遍,但根本没用,成功的路线复制不出来,你好烦。”师泠的声音细弱蚊蝇,语气充斥午睡时耳边有蚊子嗡嗡叫的烦躁感。
“那你认为,你换芯能成功,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师泠眼珠轻轻晃动,隔着蒙尘的时光再次与铁笼中的铃铛对视,她灰心丧气说的“那我宁可将妖芯送给你”仍然很清晰。
“我怎么知道。”师泠咕哝。
“据我所知,铃铛是非常善良的妖怪。你考虑过吗?师泠,之所以能偷来两百年,不是什么天道眷顾,而是铃铛的善良在庇佑你。”
师泠咬牙,听到清晰的臼齿磋磨声。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有这样的猜想,但她不敢说,她怎么敢透露呢?
换芯的终极条件居然需要妖怪自愿奉献,那么父亲和博士多年来的研究会成为笑话,他们所谓的掌控命运也成为笑柄,因寻求利益而相聚的循仙会将不复存在,瞬间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