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钟怀林对视一眼后,余寂时选择主动开口,语气态度放得很温和:“你口中这一伙人,现在还活跃在造假市场上吗?”
“对,现在搁这一片能撑起半边儿天吧,有我当初的辉煌!但主要还是因为现在好多人洗手不干了,烂货也能做顶梁柱儿。”罗梓源嘁了声,用坚硬的指骨戳了戳桌上的假证,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嘲讽。
察觉到他深深的厌恶情绪,余寂时轻微蹙眉,清冷的嗓音徐徐出口:“你对他们敌意很大,是有什么过节吗?”
罗梓源掌心一拍桌子,发出剧烈的声响,眉眼处流露出一丝戾气,毫不客气地反问:“过节?偷技术算过节吗?甭说是造假市场,哪行哪业待见偷技术的人啊?要不是这事儿违法,哥高低得申请个专利!”
余寂时:“……”
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令余寂时一时沉默,脑海中又默默回味着他这看似“胡言乱语”的话。
身旁人客气疏离的询问并不奏效,钟怀林此刻稍显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舒展眉眼,用唠家常般的轻松腔调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咱发牢骚可以私下里,现在咱唠点正经事儿。”
罗梓源眼神一瞬间亮起来,上上下下认真打量钟怀林一番,露出惊喜的神色:“哎,哥你哪儿人?口音跟我家乡青堰那旮瘩的蛮像的。”
“我老家还要再北点儿,那块儿口音差不多,同乡概率不大。”钟怀林顺口接了话,紧接着转了话题,“你口中的这个团伙,有没有你比较熟悉的人?”
罗梓源的思维相当跳跃,前一秒还兴冲冲准备认老乡,下一秒就回到问题上来,咂巴下嘴,一脸遗憾说:“不熟悉,咱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啊,我出了牢狱洗手不干很久了,懂吧?”
余寂时深深地看了罗梓源一眼,觉出几分浮夸的表演成分,这才明白荣洵川为什么说人难搞。
热情是过度热情,坦诚是相当坦诚,可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总能规避引火烧身的问题,倒也是相当聪明。
当然,他也能够理解罗梓源为什么不肯直接提供团伙的信息。这种造假团伙都于一些三恶势力相勾结,互通消息,道上的规矩便是逢事自行解决,绝不闹到警察的地盘。
像之前的冯奂,虚伪狡猾,为保自己做墙头草的事,瞒得好也就罢了,罗梓源如果向警方提供前同行信息,一旦传出去怕是没法在这同泽,甚至整个中部地区这片儿混了。
余寂时盯着他散漫的笑脸,一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只觉得他神色愈发讳深莫测了,抿了下唇,眼底也压下冷静的凉意,开口拆穿:“你都冒险跑这一趟警局了,不可能只是想着这张假证吧。”
“当然只是好奇了,我可一直不是什么正义的人,我心眼儿小,瞧不惯的人呐,向来是不会让他好过的。”罗梓源轻啧一声,乜斜着眼看向他,一脸无辜,唯独一双圆溜溜的眼眸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说着,他瘫下肩,轻笑道:“当然喽,我刚才说的这些呢,我觉着够够的了,你们自个儿再想想呗,荣队呢?好久没见过他了,他估计懂的吧。我是真不知道了。”
言至于此,他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下肩颈,一脸无奈:“哥也算是把手洗干净了,顺道间接做了点儿好人好事呢。打印店里还有事忙,走喽。”
说完,他就自顾自掠过两个人,从皮夹克口袋里掏出耳机,歪着头戴上,朝他们敷衍地摆了摆手,便径直推开门。
余寂时沉默着,默默思考罗梓源话中隐含的意思。
无论如何,他这一趟本就是冒险来的,当然不可能是热心肠,一定是特意抛出线索指向某个团伙或是某个人,和他还有相当大的矛盾。
毕竟他刚才深恶痛绝那一顿吐槽,的确是真情实感的。
钟怀林深叹口气,笑容疲惫,似都无力吐槽,转头和余寂时对视一眼,耸肩说:“走吧,先回办公室,这边的情况肯定是市局的同志更了解一点,到时候问问。”
这件事的确难以确定,毕竟做假证的手法都可以模仿,方才罗梓源口中的“偷技术”,想必就是他和这个团伙矛盾的根源。
两人从接待室中走出来,就看见专案组的一名警员扶着腰朗声笑着,而钱括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罗梓源的背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看见钟怀林和余寂时,钱括撇了撇嘴,颇有些羞恼地说:“这哥们怎么五年磨练还是这副模样,冲上来给我一个拥抱抱懵了,还好久不见又长高了?不是,谁大老爷们奔四了还长高啊……”
钟怀林扯了扯唇角,忽然觉得这人刚刚还收敛着呢,也可能是隔着桌子不好发挥。
余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