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还隐约传出凄厉的尖叫声,钟怀林忍不住再次抬起手扶了扶额头,一时间静默无言。
刚刚打过架的两人,即使现在都已经清醒了,却也是相顾无言。
此时晨雾还未曾散却,却被烈日明亮耀眼的光束照得淡了些,余寂时抬眸望了望天,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眶发酸,后半夜方退烧,此时浑身上下还有些酸痛,脑海中思绪混乱。
进村就撞上这一幕,他终于能够理解释为什么高迎晨会对村民们的状况藏藏掖掖。
谣言绝对不止一个,争端也绝对不止一起,原本团结一心脱贫致富的菜秧子村,被这案子闹得都有些人心离散了。
似乎看出了余寂时的出神,程迩往身侧的人那边靠近了些,肩膀相碰,他手肘懒洋洋撑着身后的木墙,微微歪斜身子,嗓音懒洋洋的:“还不舒服吗?在想些什么。”
余寂时从思绪中回神,随着湿润的风弥散开来的淡淡茶香,令他莫名清醒了几分,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缓缓摇头,语气一如既往冷静而从容:“这谣言确实是有些离谱,但其实更重要的是这谣言究竟因谁而起,又是如何散播开的。”
这孙龙跃都因为打人进过局子,想来也是性格暴躁的主儿,霸王人人都惧,报复人怎么可能用这种玄乎的方式?都有能力杀掉三个孩童埋进地里,何不直接把孙双全揍一顿?
况且两个人既然是针锋相对很多年,一直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孙龙跃怎会因为对方抢了一块地,连杀人的事都做出来?
无论怎么想,这谣言都不太符合现实逻辑,孙龙跃没有足够的动机这样做,偏偏村里太多人听信谣言,一口一个杀人犯地喊他,他心里积攒的怨气,终于还是在醉酒后爆发,这才发生了这场闹剧。
程迩闻言哂笑,眼尾上挑,流露出一丝嘲讽,薄唇轻启,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没办法。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从谁而起,又是否有人推波助澜,谁又能弄清楚呢?不费吹灰之力把水搅浑,看来有人是达到目的了。”
余寂时抿唇,与他含笑的目光对上,清晰地看见他瞳眸中汹涌的墨色,清明而冷淡。
确实是这样。既然弄不清楚谣言的源头,弄不清到底是谁从中作怪,便只能认真区分,努力做到不受这些干扰。
“程队,接下来怎么说?”覃析朝两人看过去,深深叹了口气,直言问道。
程迩笑意不减,耸了耸肩,姿态依旧松弛,余光瞥了眼站在一侧的高迎晨,见他稍微佝偻着腰,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稍显焦虑地摩挲着手指,不知是在紧张什么。
余寂时的目光缓慢地从他的手移动到他的脸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稍显沧桑,他站在台阶上,此时面无表情,眼神没有聚焦,虚虚望向远处,不知道方才有没有在听他们讲话。
余寂时轻垂了垂眼皮,神色寡淡,似乎是随口发问:“高先生有什么心事吗?”
“啊?”高迎晨眼神瞬间收回,侧头看向余寂时,见他漆黑深邃的目光正一刻不移地凝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弯唇嘴笑了,抬手摸了摸黑发,回应道,“没有,刚刚走了个神,有什么事吗警官?”
余寂时眸光微动,伴随着唇角淡薄的弧度,目光也显得有几分温度,见他毫不躲闪地直视自己的目光,便暂退一步,没有急于追问,而是问他:“我们方才在想接下来往哪儿去,高先生您觉得呢?”
高迎晨微微一愣,下意识朝着程迩看过去,见他漠然盯着自己,脸颊发红,略显紧张地问道:“程警官,您几位具体想做什么呢?我这嘴笨脑子也不进东西,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
“不用明白,您尽管带我们在村里随处转转就好。”程迩薄红的唇轻轻一挑,轻飘飘的语气,令人琢磨不透其中的含义。
高迎晨连忙堆起笑容应下:“好,好嘞。”
从村委会大院走出去,高迎晨带着特案组一行人沿着主路向前走。
沿主路周围都是一些乡村特色的店铺。店面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店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农产品、工艺品,还有具有少数民族风格的装饰品和服饰。
余寂时顺着街道向远处望去,各家店面装饰得都各具特色,强烈的色彩相互碰撞,不难窥见平日里的繁荣和热闹。
可惜如今骤雨初歇,柏油路上遍处水坑,被大伞遮挡在下面的店铺展示区都被雨水淹了,又加上闭村停业,整条道路上几乎没有人影,莫名有几分凄清和寂寥。
偶尔见得几个小孩在踩水坑嬉戏,穿着皮鞋一脚跳进水坑,哗啦啦溅出的水花高过膝盖,裤子都湿了大半。
一个小男孩被追逐着撞上了高迎晨。
高迎晨将小男孩迎了满怀,脸上露出温柔又无奈的笑容,蹲下身,眼尾细纹满眼开来,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发顶,语气含笑:“地上都是水坑,路滑,你们玩的时候当心点,别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