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计划。
余寂时在心底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多么荒谬的名词,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如同细细密密的长针,直直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新生?多么冠冕堂皇的谎言。用无辜者的鲜血浇灌出的“新生”,以自我毁灭为代价换取的“重生”,不过是一场荒谬的特殊信仰仪式。
他想起卷宗里那些照片,一张张,一页页,凝固在死亡的瞬间,他想起父母的死,胸口突然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钝刀在一点点、一寸寸剜着他的心脏。
程迩修长的手指在金属桌面上轻轻敲扣两下,节奏规律,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低沉而平稳,眸光冷凝:“毒囊的存放地点在哪里?”
刘漠山歪了歪头,枯瘦脖颈一抻,发出轻微嘎吱声,他唇角诡异弯起一个弧度,轻飘飘报出一个地址,语气轻松,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那地方同样藏在城中村里,在错综复杂的胡同深处,被密密麻麻的自建房包围着,像一只潜伏在阴影里的毒瘤。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谁能想到,在繁华商业街的背后,在每天人来人往的闹市之中,竟然藏着这么多颗致命的毒药?
“不过——”刘漠山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僵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猩红,眼底跳动着疯狂的火焰,“那只是个仓库而已。”
他故意拖长声调,像是在炫耀什么胜利,“我们有专门的‘信使’,就像送快递一样,把毒囊送到每个信徒手上。”
余寂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缩、攥紧,程迩眸光倾斜,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侧脸,突然伸手,宽厚温暖的掌心稳稳地覆上他冰凉的手腕,像一簇跳动的星火,烫得余寂时猛地抬头——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程迩的拇指在他跳动的脉搏上轻轻一按,他看见对方眼底映着明亮的灯光,依然保持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他深深地吸气,将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压回心底,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强光照射下无所遁形,像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刘漠山欣赏着他们的沉默,嘴角勾起餍足的弧度,像一只刚刚饱餐的野狗,正得意地舔着沾血的獠牙。
程迩的目光如淬了冰,一寸寸刮过刘漠山枯槁的面容,他眼底凝结着一层薄薄寒霜,让整个审讯室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杀人目标是如何确定的?”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个音节都格外清晰、冷冽。
余寂时的呼吸骤然停滞,无意识地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丝丝缕缕血液在舌尖蔓延,刺痛一阵一阵,他却浑然不觉。
他指节微微蜷缩,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掐出月牙的指印。
父母生前温和的笑颜在脑海中闪回,那样善良的医生,那样温暖的人,怎么会成为这些疯子的目标?他也着实是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刘漠山的眼球诡异地向上翻动,眼白布满血丝,在灯光下泛着一片灰黄。他懒散地耸了耸肩,枯瘦的肩胛骨在单薄背心下凸起尖锐的弧度,“关我什么事。”
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尖齿,格外轻佻,丝毫没有任何悔过之意,“上面给名单,我就传话。”
“刘漠山。”余寂时五指蜷缩,一寸寸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三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字一顿,他深深吸一口气,薄唇吐出一声叹息,与此同时,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请你正视我们的问题。”
刘漠山突然瞪大眼睛,混浊瞳孔剧烈收缩,他夸张地张大嘴,露出猩红牙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令人作呕的戏谑,“哎呦喂,警官大人这是不信我啊?”
他嘎吱嘎吱扭动脖颈,手铐链条撞出刺耳的声响,语气随意,“我就是个传声筒,懂吗?那些大人物的心思——”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前倾身体,“我哪配知道啊?”
空气仿佛凝固,余寂时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里深深嵌着几道血痕,格外清晰,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垂眸看着那些泛着血丝的痕迹,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他肩头,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程迩拇指在他肩胛处轻轻一按,力道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