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证物袋和钱括带的话,专案组同僚也是立即就明白了该如何进行下去。
余寂时低头看向监控屏幕,审讯室中,民警将把透明证物袋轻轻举起来,露出假身份证的正面,声调依旧冷静异常:“这个,你认不认识?”
刘晔晨不紧不慢向前探身,眯了眯眼,随即耸了耸肩,一脸迷茫和疑惑:“看不清。我怎么认识?不可能是张假证就是我造的吧。”
民警站起身,把证物袋拎起来,直接拍到他面前的审讯桌上,似乎用了点儿力道,“啪”一声闷响在监控画面中炸开,电流滋一声长音,颇有些刺耳。
“看得够不够清楚?”民警不轻不重地吐字,一字一顿清晰地询问,声线本就厚重,毫无波澜的声音都平白添了几分气势。
刘晔晨垂下头,都快扎进桌面,仔细辨认了片刻,为难地看向不怒自威的老民警,眼尾起了层层皱褶,用窝囊又敷衍的语气开口:“哎呦,您吓我一跳……清楚了、清楚了。”
紧接着,他直了身子,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再次耸耸肩,“不认得。”
民警明显没被他糊弄过去,拿起证物袋又坐回座位上,不给他留半分喘息机会,直接质问:“货不认识,人呢?”
“人也不认识,整个儿同泽,我就没认得姓柴的,您说我造假我认,连人带货证据确凿。”刘晔晨愁眉苦脸,好似有万般无奈,“但这个跟我没关系,您也不能逼我认识吧?”
两名审讯的民警都一时无言,幸好熟悉这人的性格作风,不然真能被他这精湛的表演骗过去。
屏幕前,伍新和钱括对视一眼,露出意料之中又无奈的神色。
伍新缓缓开口道:“这个刘烨晨真的是一如既往的难缠,他们这些造假团伙,净跟罗梓源一样,一个个油嘴滑舌的,小词儿啊一套一套的,只要被他们绕起来,什么都套不出来。”
程迩凤眸轻眯,垂眸瞥见放在控制台上的对讲机,直接伸手拿起,见荣洵川默认,便直接开机,冷静开口:“这边是监控室,特殊案件调查组。直接问他认不认识周勤,必要可以告知甚至夸大我们掌握的信息,让他不必耍心眼子打掩护。”
审讯室中,问审的民警抬起手,扶了扶一侧的耳机,听清嘱咐和提点,便立即明白过来,稳了稳神色,直盯着刘晔晨,开口:“不认识姓柴的,认不认识周勤?”
刘晔晨闻言依旧面无波澜,只是指尖却下意识轻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坦坦荡荡回视两人的注视,露出无辜又无奈的笑意:“周勤又是谁啊?不是,您说我一个为生活所迫,只能靠技术含量最低的造假货赚钱的人,能认识什么人?”
“按你们道儿上的规矩,帮忙伪造身份信息,人必须是经由介绍、有些门道儿的,而你们不向警方透露任何客人的消息,事关你们的信誉。”
顿了顿,迎着刘晔晨轻松的含笑的视线,民警不带任何感情地继续说道:“可如今的情况是——无论你认不认,我们已经掌握足够证据,并且追踪到周勤的行车轨迹,他一定会被抓捕归案。”
这时,坐在另一旁的女警也眯了眯眼,语气不善:“你造假的事儿,要依法追究没错,但目前你还涉及到这起连环杀人案,也要掂量着点儿他那张嘴会说出什么是不是?”
刘晔晨笑容微滞,疲懒无神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明,转瞬即逝,脸上并没有任何心虚的情绪,直接改口沓舌:“是周勤托我们做了这张证件,你们查到就查到了,在我眼里,这只是很正常的交易不过了。”
顿了顿,他干脆坦然道:“不过他可不是头客了,这回要做的是杀人抛尸的事儿,我根本不知道,也并未问过他。此时此刻,经由你们之口才知道的。”
他说得相当干脆,没有半分犹豫,但紧跟着也说了一番甩锅的话。证是他做的,但他并不知道周勤办假证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反正他是双手沾不上一点儿血。
民警怀疑地上下审视他一番,问道:“你为什么不惊讶?”
刘晔晨嗤笑一声,下眼睑轻微抽搐一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含着几分轻蔑:“惊讶?需要伪造身份信息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您二位不比我更清楚?”
两名民警一时间被他噎住,顿了几秒,并没有说话。
听到他吐字清晰、平静无波地承认这件事,余寂时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程迩,两人短暂地对视,皆在对方眼神中看到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
程迩最终看向荣洵川,眉眼舒展,嗓音温和:“我们去看看追踪进度,荣队您各位辛苦,先去休息吧。”
从开始调查假证团伙,到确定犯罪窝点,再到大半夜出警抓捕,荣洵川带着一组人几乎没歇半分钟,紧张之后激动,情绪波动很大,此时铺天盖地的困意也席卷而来。
硬熬的工作是低效率的,一直奋斗在刑侦一线的荣洵川深谙这个道理,他们强撑着工作力量微薄,在不缺人手的情况下,更需要养精蓄锐。
他坚硬的指骨重重按压着酸涩的眼底,朝着程迩和余寂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站起身,轻拍程迩肩膀,答应下来:“好,我们几个先去眯会儿,你们也要注意休息。”
伍新和钱括显然都很累了,相互搭着肩,走路时候都眯着眼看路,蹙起眉头,额头拧出的抬头纹都加深了几分。
两伙人在电梯口分道扬镳,余寂时跟着程迩往临时办公室走。
笔直的廊道,深邃的尽头,天窗高悬,薄薄的月光洒落地面,铺开清寒的霜。
夜晚的时间都变得缓慢而悠长,空气中弥漫着夜雾的清新,雾气静静笼罩着黑夜,廊道的灯光微弱却清晰地落入眼底。
太阳穴加重的坠痛感令余寂时眉头紧蹙,走路都有些发虚,随着视线的一晃,他身体骤然一斜,被一直关注他情况的程迩即使扶住。
脑海中一片混沌,熟悉的气息侵入鼻息,清冷淡雅,融散在空气中,令他稍稍找回了几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