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办理完入住,大家便各自住进房间里。
余寂时去洗澡,程迩就把头顶的灯关上了,又把两张床间小柜子上的床头灯打开,等他洗完,也进房间去洗澡。
夜静悄悄的,灰蒙蒙的街道上一片寂静,有序排列的路灯投落下缕缕昏黄的光线,路边树影幢幢,纸条随风摇曳,洒落满地的变换的光影。
余寂时眯着眼望着窗外,静静看了会儿,随即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他的睡眠一向很浅,忽然听到程迩喊他的名字。
“余寂时。”
嗓音慵懒黏糊的,余寂时抬眸往过去,就看见程迩换上新的衬衣,头发还是湿的,被水粘连着凝成一股股的,晶莹的水珠顺着发尖往下滴,落入他敞开的领口。
他走到余寂时身边,借着床头暖黄色的昏暗的光芒看向少年的脸庞,他的眼眸纯粹清澈,薄唇紧紧抿着,窗外温柔洁白的月光洒落,温顺的面容都笼罩上一抹光芒,
程迩随手帮他掖了掖被角,紧接着,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修长纤细的手指穿插进他指缝,五指微曲不断收缩,将他的掌心紧紧攥在手中。
余寂时瞬间就清醒了,一下坐直,脊背僵硬,下意识想要抽手,却被他大拇指紧紧按住手背。
他垂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见他脸颊再度爬上红晕,唇角隐约透出写笑意,紧接着就松开手,双臂环胸,坐在床上背对着他。
他依旧是拖着声调,一贯的散漫调性:“怎么不睡?还是在想刚刚的事儿?”
等不到余寂时的回应,程迩自顾自地笑了,声音宛若晚风般低沉悦耳,“不是你看人不准,温老他喜欢规律作息没错,但与他而言,加班永远不在规则内。”
他嗓音徐缓,甚至因为字句粘黏,有一点朦胧遥远:“你知道温箴言为什么总喜欢研究这种保养身体、延年益寿的东西么?因为他曾经的同事,就因为熬夜猝死在了岗位上,死在他眼前。”
“法者正义,医者仁心。他们做法医的,最怕的不是死人。他们怕活人在人世间饱受折磨,生者寻死,更怕在意之人死在自己面前,天人永隔。”
顿了顿,程迩又低低笑了声,“温老起初还总劝我们早睡早起,跟他一起养生,可咱们特案组谁没有自己的个性?后来也就不劝了,但只要我们谁身体不舒服,他不比钟哥操心得少。”
余寂时心脏仿佛被什么深深撼动了,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暖流缓缓淌入心间,他低下头,抱着腿静默。
特案组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很古怪,余寂时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事实上他们每个人都很好相处,所做的永远大于所表达的。
又想到什么,余寂时指尖微蜷,深吸一口气,嗓音莫名带着一丝颤意:“生者寻死、天人永隔……我也怕。”
程迩眉梢轻轻一挑,眸光晦暗,恰如星子般熠熠烁烁地闪,转过头深深看向余寂时:“我要是死了,你会怕吗?”
余寂时起初并不清楚程迩为什么会这样说,紧接着回顾一下他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恍有烈日,一点点灼烧着他的心脏,他脸颊也漫上滚烫的温度。
在意的人?
在意么?
稍稍平缓了一下呼吸,余寂时神色安宁,冷静下来后心中蓦然坚定几分,薄唇微微一动,开口道:“会,当然会。”
程迩本没想到余寂时会回应,此时也愣住。
床头灯散发出暖色的光,温柔拂过余寂时的眉骨,一抹淡淡的阴翳在他眼底悄悄地融化,散入静谧的夜色中,任由思绪飘飞,一切似乎都不言而喻。
只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几秒后,低沉的笑音再次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程迩一双凤目低敛着,含着浓浓笑意,弯如弦月。
余寂时脸颊燥热堆积,愈发难以疏散,赶忙躺下,翻过身去,脸半缩进被子里,捂得声音都闷闷的:“该睡觉了,程队。”
程迩但笑不语,默默熄了床头灯。
第二日,吃完早饭刚一到市局,值了一夜班的成齐就推开办公室的门,拿过来一个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