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女士的双唇,远比它们看起来的样子要柔软。
它们柔软地触碰着祂祂,于是祂像云朵一样漂浮,腾空而起,无法落地。
祂祂尝到玫瑰,荆棘,青草,泥土,女人呼吸的甜味儿。
晨雾,黎明,群星的叹息,和没有骨头的鱼群。
由最普通的细胞构成的皮肤和口轮匝肌,为什么会带来如此奇异的触感?
这是祂来到地球之后,第一次感到困惑。
祂祂甚至能感觉到,祂的阴影,正像地壳一样颤栗。
祂祂从未颤栗。
郑心妍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吻,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仿佛在嫌祂祂很脏似的),语气依旧冷淡:“你可以告诉我了。”
祂祂还在头晕目眩。
如果郑心妍足够了解祂祂的话,就会看出,此时此刻,祂那些黑不溜秋的触手,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偏粉。
“你得带我去见见那些死人,”祂祂说,“我需要触摸,才能知道真相。”
粒子会记录一切的痕迹,就像在石板上刻下文字,无法抹去。
哐当。
刑警女士将匣子扔进一个手提箱——那种漆黑的,最常见的,被警察拎着招摇过市,也不会引起丝毫怀疑的手提箱——带着祂祂离开了她的公寓。
噢,曼谷,一座有趣的城市。
夏天是为它量身打造的监狱,每个人的背脊都淌着汗水,日光永远像针一样锐利。
高楼大厦和贫民窟分立在街道两侧。巨大的跨国公司的广告牌下,挤满了装饰过于花哨的载客三轮摩托,卖小吃的摊贩,和茂盛的热带乔木。
中央警署是一栋六层楼高的混凝土建筑,伫立在石龙军路的街角,玻璃幕墙被雨水淋得泛黄。
负一楼的通风系统似乎出了点问题,整个停尸房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
郑心妍把手提箱平放在地板上,打开箱盖。
那位德高望重的议员先生,盖着白色的裹尸布,躺在棺材形状的抽屉里,脑袋以一种稍显滑稽的角度,勉强缝在脖子上。
祂祂摸了摸他冰冷的,比普通尸体更苍白一些的手指。
祂祂说出一个名字。
“杀死他的人是……巴色·通沙瓦。”
刑警女士回到重案组的办公室,把那个名字输进警方的数据库。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这个名字无法让她确定凶手。光是曼谷,就生活着七个名叫巴色·通沙瓦的男性。
郑心妍在厕所的隔间里再次打开手提箱,在祂祂面前排出七张用a4纸打印的照片。
“你说的巴色·通沙瓦,是哪一个?”刑警女士急切地问。
祂祂只是悠闲地打转。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案子,真相是一片混沌。
人类总在寻找答案。但唯有混沌,才是万物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