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习武多年,失去视觉之后,感觉更加灵敏。
南荣宸光凭手腕上力道就能大致断出对方的动作,那人刚开始动手快准狠,从第二圈往后,愈显犹豫。
这怎么行?万一动手的时候也这么磨蹭犹豫,受苦的是他,南荣宸善意规劝一句,“孤该夸你有胆色,还是该骂你无用?殿外可都是御林卫,多耽误一分就成不了事。”
当然,御林卫就算在也不会救他。
那人很听劝,手上动作随之又快起来。
他丝毫没反抗,那人估计与他有些私仇,将他从汤泉中揽出时还打起他那右手的主意,五指紧紧箍住他的五跟指头,像是要生生掰断。
多半是他一纸朱批下旨或贬或罚过的人。
其实这很没必要,就算留着他的手,他也不会再去批折子。
从汤池迈步而上,赤足踩上灰白云石,凉意混着汤池中的湿意袭来,不怎么好受。
他腿上无力险些没站稳,这才察觉到李昌远比他认为的有胆子,在无形之中下过药。
其实杀他没必要这么麻烦,不过能理解:无论是南荣显,还是终于决定提前除去他的主角团,都不想平白担上弑君之罪,哪怕是他这么个昏君。
药效愈演愈烈,走出不过三步,他就彻底失去意识。
隔着漆黑绸缎闭上眼时,他也是释怀了,如果这药足够争气,死在别人手上也成。
毕竟,经常死的都知道,如果清醒着,别管伤在何处,也不论细水长流血尽而亡,还是一剑穿心、心脉断得干净利落,都挺疼的。
唯一遗憾的事,那人似乎给他裹上件柔软衣袍,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懂这是何意。
*盈月泉殿外乱作一团,刀枪剑戟寒光将夜色擦亮,李昌远提剑朝心腹吩咐,“盈月泉刺客已经全数肃清,本官亲自去捉拿刺客,以除后患。”
“你等在此处守着,若王上有何闪失,本官决不轻饶!”
裴濯朝殿脊看过去一眼,陈平正潜藏在其侧。
他朝持剑拦他的副指挥使开口,“王上遇刺,你敢拦我?”
李昌远此举无外乎是要把他这些心腹留在盈月泉当替死鬼,届时大义灭亲,给他们安个“护卫不力”或者“勾结刺客”的罪,也能把自己多摘干净几分。
副指挥使显然没看透这点,拔剑横在裴濯剑上,“在王上身边待了几日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狗仗人势的东西!别忘了当日是本官亲自把你送进李府,你现在跪下相求,本官还能给你个痛快。”
他说完便见裴濯抿唇笑起来,还真在没脸没皮地朝他拱手。
他轻蔑地睨过去,正对上裴濯宽大袖袍遮不住的上半张脸,被那剑眸中盛着的森然笑意看得遍体生寒。
故弄玄虚的狗东西,他挥剑刺向裴濯的右腿,这等浪荡妖孽只配跪在他脚边求饶。
李大人只说留裴濯一命,可没说不能是缺胳膊少腿的。
不过是个玩物,能在李大人心里有多少分量?
几息之后,剑柄只来得及在他手里转了寸许弧度,就当啷落地,随之落地的还有他的头。
切口平整的头颅骨碌碌滚到阶梯下,没合上的眼盖在土里。
身着甲胄的无头尸随之向后倒去,扬起尘土的同时顺带把一众御林卫吓成木鸡。
裴濯扔了手上沾满污血的琴弦,顾不上袍角上的脏血,连带着自己一起骗进去,“今日御林卫谋逆,王上早有预料。”
“李昌远一个时辰内便会伏法,负隅顽抗者犹如此人!”
一众御林卫握着剑看向紧闭的殿门,又看了眼镇定而不失锋芒的天子近臣裴濯,竟是不敢上前去。
裴濯恨不能推开殿门冲进去,但若不能先震慑这群御林卫,他就算贸然见到南荣宸也是无济于事。
如今这盈月泉大约只有陈平一人守着,南荣宸今夜看他报仇这出戏是假,没想着从盈月泉活着离开才是真。
“陈常安,家住永平巷尾,家中妻儿父母四人。柳遇知,家住北街,母亲重病在身,每旬需往同医堂取药”他压下心中情绪,一一扫过近处的御林卫,“旁的我不想多说,此剑击出之前弃剑跪降者,阖家无忧。”
不降的自然是,诛灭九族。
“事到如今,诸位还看不清?今日留守盈月泉的,都是你们李大人的替罪羔羊。”
一众御林卫光听了前半句,就几乎要把李大人许诺的滔天富贵抛到脑后:王上竟然筹谋至此,连他们的家室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