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大厦一朝坍塌,她再是天真懵懂,也看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该识些时务,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从前对敬渝“围追截堵”的那种底气。
从前父母荣光尚在,舒敬两家门当户对,自己跟敬渝青梅竹马,她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骄纵任性,也可以尽情地跟敬渝赌气,逼他向自己妥协。
但不过是一夜之间而已,那股子从前有恃无恐的能力,冥冥之中已从身体里被抽走。
她在世事无常的恐慌无助里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使她嫁给了敬渝,因为要靠他才能帮舒家翻案,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平等了。
敬渝将会有一个一直拖累他的岳家,终有一日她大概也会成为他人生里的蚊子血。
她即将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依附他才能生存下去的人了,因为除了他,她已经失去了自己拥有的所有。
但如果她没有了自己拥有的所有,她还能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拥有他么?
她没有勇气去赌这个,选择给自己留点体面,给这份感情画一个句号。
比起因为赌气而另嫁他人,她更不能接受的,反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跟敬渝的这段感情逐渐走向貌合神离。
这样的感受太折磨人了,就好像是一株精心呵护、饱含期待的蔷薇花,你要亲眼看着它在开花的前夕,于暴雨之中飘零凋谢。
这样的感情收尾太令人难堪了,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的。
第43章
舒纯熙勾唇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敬渝究竟能不能明白。
明明是在笑着,但她转过头坦然望向他的瞬间,眼里还是砸下一滴泪来。
“啪嗒”一声,滴落在敬渝的衣摆,洇出一块水迹。
但两个泪眼朦胧的人都无心去管。
敬渝觉得自己难过极了,身体朝她凑得更近,彻底将人按进怀中。
女人埋首在他胸膛,额头垂下抵着他的心口,不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面庞。
声音从身下温吞地传到男人耳边,如同带着午夜里挥散不开的浓雾。
“我没想拖累你的……”
只这一句,重
如千钧般压在敬渝心头,而说话的人仿佛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终于把这句话吐露出来。
尾音带起一片迷蒙,既而急促地哽咽了一下,就喘不上气来。
敬渝连忙把她的头抬起来,用手抚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好一会儿,舒纯熙才稍稍平静下来,面色却因方才的动作涨上些许潮红,呼出的气都虚弱了不少。
女人挪动了一下整个身体,朝敬渝彻底靠近过去,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借力,心里的委屈继续漫上来,缓慢地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的改变我都看见了,但是……为什么那些喜欢我的话,你不能早点说给我听呢,你晚了,你说得太晚了。”
如果你两年以前就说给过我听,说不定我的底气不会那么快地被抽走,说不定我还有勇气跟你一起去面对那一切,而不是非要选择逃走……
舒纯熙阖上了又在流泪的眼睛,心里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地纷乱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设想了起来,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都因为心底那些日积月累的委屈而搭在一起。
她哽咽着,张开嘴用牙狠狠地咬在敬渝的肩膀上面。
其实她也并不像自己先前说得那么果决坚定,并没办法把跟他的回忆就此归还给尘埃世界里飘洒的风。
她不是一定要怪他要怨他要恨他,而是在经年累月的生活里面,她的那些心情终究还是变了质,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样坦荡潇洒。
她还是一定要找到一种情感安放在他们两个之间,所以她才开始恨他。
恨他像一颗竹子般空心,恨他沉默寡言、清冷淡漠,恨他从没亲口说过爱自己的话。
舒纯熙回想过他们之间的事,在一起长大的过程里,是她先喜欢上他的。
她是一个任性又骄傲的人,敬渝冷淡严肃没有关系,她可以主动追着他跑。
两家有口头上的婚约,虽然没有正式举行过订婚仪式,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敬渝之后,舒纯熙很快就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此后,敬渝不得招蜂引蝶,因为他是她的。
男人也惯着她,任何她想要从他这儿弄到的东西,就算要费点功夫,最后也没有得不到的。
她闹,他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