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宸妃与凝姬连忙应诺,而后众人再行施礼,便告了退。
腊八的夜晚寒风萧瑟,卫湘退出殿门,傅成即刻上前为她奉上斗篷。其余嫔妃也大抵都要在此驻足添衣,卫湘便又碰上悦美人,她侧眸打量卫湘,心下想着皇帝今晚去了倾云宫,眼底眉梢就大有些与有荣焉的意味,扬音笑道:“还得是清妃娘娘
与陛下青梅竹马的情分让咱们都羡慕,否则空有一副好皮囊也不顶用!”
卫湘本不欲理她,傅成却恰好从一小宦官手里接过手炉,本该转手奉与卫湘,但他一捏发觉并不大热,就瞪了那小宦官一眼,低声喝道:“这都不热!快去换来。。。。。。”
卫湘听了,当即笑骂道:“哪里学的这样狗仗人势,这是长秋宫,岂容你撒野!快拿来吧,也不是多远的路,咱们快些回了。”
众妃原都不曾听过卫湘当面反唇相讥、语出讥嘲,不免觉得新鲜,就都看她。
便见那倾城之姿立在廊下暖黄的光晕里,似是笼灯照亮了她,又似是因为她才显得那笼灯更亮。此时她薄含怒色,却因貌美显不出什么刻薄与戾气,反倒更多了些娇娆生机,让观者觉得赏心悦目,心情也好起来,当即就有几人忍俊不禁地笑
了。
傅成被她斥得一缩脖子,忙捧着手炉折到她面前。他到底是才十二,矮了卫湘足有一头,卫湘抬手便戳在他额头上,没好气地教训道:“常能侍奉皇后娘娘的人,岂容你这样抱怨?莫要沾了点旁人的风光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傻子也听得出这是指桑骂槐!
周围的低笑又溢了一片,傅成瑟缩着道:“娘子息怒。”
悦美人的脸色已难之至,卫湘全不理她,从成手里接过手炉便走了。
出了长秋宫门,卫湘心里犹在转着宫宴上的事,心下总觉有古怪之处,可这感觉就如拂过绿野的风,虽眼瞧着草叶低下去,枝头也晃动,却终究无法被她抓住,就那样一扫而过便消失不见了。
自这日起,因雪灾的事算有了眉目,赈灾的钱粮该拨的拨了下去,拿不出的也就是拿不出了,皇帝总算清闲下来,腊八之后的腊月初九便索性留在了清妃的倾云宫里,往后数日倒难得有了些“雨露均沾”的味道。
诚然当真“均沾”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愿意多往后宫走动,于嫔妃们而言总归是件好事。
待到了月中,入了三九,天就冷极了。轻丝奉琼芳之命去取瑶池的份例,回来时冻得缩手缩脚,与琼芳笑说:“今儿个合不该出门的!可真冷,又碰上那不懂事的人,好生晦气!”
琼芳睨她一眼,轻斥:“眼瞧着年关近了,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卫湘本歪在茶榻上背诗,闻言抬起头,笑道:“遇上什么不懂事的人了?你倒说来听听,给我解个闷。”
轻丝上前,兴冲冲道:“是褚美人身边的大宫女木莲,说自己也是御前出来的,与娘子算是有缘,又与琼芳姑姑也相熟,便想过来磕个头,非要奴婢帮着带话,还要拉奴婢去吃茶??可褚美人干出那样的事,哪是她卖好就管用的!谁又要吃她家
的茶!”
卫湘脸色微变,与琼芳相视一望,琼芳旋即将轻丝与积霖都从房中屏出去,这才低声告诉卫湘:“木莲在御前时就与褚氏交好,褚氏得幸时她便自请去侍奉了。与奴婢。。。。。。”她哑笑摇头,“有过两面之缘,倒实在说不上相熟。”
卫湘颔了颔首,对这过往不予置评,只问:“褚氏的病如何了?”
琼芳垂眸:“虽是小病,但久久不愈,身子是愈发虚了。据说近几日,睡着的时间比醒时更多一些。”
卫湘因对木莲的举动拿不定主意,一时沉默不言。稍倾,轻丝的声音又从外头响起来:“娘子,太医院来请平安脉。
卫湘姑且回了神:“快请。”
但听房门轻轻一响,一医者进了屋来。年纪并不大,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官服所显的官位也不高,应是太医院里再寻常不过的太医了。
他自进屋起就死死低着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卫湘心中便有了眉目,继而吩咐琼芳:“你去仔细问问轻丝,木莲还与她说了什么。”
琼芳福身应诺,领命而去。卫湘静静审视眼前的太医,坦言来说,他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差别不大,个子不高不矮,微胖,瞧着忠厚老实。
怪不得那样的死心眼呢!
太医则始终没有看她,直至听到房门关阖他才低眉敛目地跪下去,施大礼道:“微臣姜寒朔,拜见御媛娘子。”
“姜寒朔。”卫湘收敛那审视目光,露出恍惚与困惑,“这名字耳熟,我在哪儿见过你?”
姜寒朔苦笑:“娘子不曾见过微臣,但。。。。。。”他终于看向她,眼眶红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咽,“玉露常与微臣提及娘子,或许娘子也从她口中听到过微臣的名字。”
卫湘霍然起身:“是你?!”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张着口却再说不出话,接着眼眶便也红了,“竟然是你。。。。。。”她猛地上前一步,似因激动全然忘了什么得不得体,一把抓住姜寒朔的肩头,“姜寒朔。。。。。。姜寒朔!哈哈??露姐姐从不肯让我见你,
如今她才离世多久,我们便见到了!便让她在九泉之下生气去吧,谁叫她这样扔下我们!”
“。。。。。。娘子冷静些。”姜寒朔神情复杂,扶她坐回去,深缓了口气,眼中透出与他忠厚老实的模样全然不符的恨意,“娘子,告诉微臣,她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