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卢的双蹄就在她眼前,仿佛被定止,迟迟未落。
的卢的腹侧,哑奴身姿紧绷,双臂高抬,崩扯着缰绳,他双手血红,整段缰绳也已濡湿了鲜红血水,还不断有红色自他的手中滴答而下。
一阵晓风吹过,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袭来。
一支羽箭伴随尖锐的破空之声直直没入的卢的眼睛。
林暄和愣愣地看着哑奴,愣愣地看着他双手可见的森森白骨,又愣愣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看到一片刺目的红。
见她僵住不动,齐云逍猛地翻身下马,拉着她的胳膊向一旁躲去。
哑奴这才松开缰绳,砰然一声,的卢倒落在地,荡起的灰尘尚且带着血色的雾气。
马场管事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几个马夫紧随其后,战战兢兢。
众人忙作一团,先去搀扶太子。
太子受惊不浅,他肤色本就极白,此刻更是面无血色,头发微乱,夕阳余晖镌刻在他秀美的五官上,竟一时难辨男女。
本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眼神却极为阴鸷,令人不敢直视。
太子无事,不幸中的万幸。
林暄荣在一旁盯着太子,若有所思。
太子面上不露喜怒,开口第一句话便直指林暄和:“这是你的马?”
众人跪了一片。
林暄和跪伏在地,脑子拼命地运转。
林暄荣邀她来今日来马场,恰好太子今日也来马场,林暄荣送她的卢马,太子今日专为的卢马而来。
的卢马不明原因突然发疯,而这马在被她买下之前,原本是二皇子从边境缴来。
她心底一沉,此次恐怕是落入皇子之间的斗争了,却不知二皇子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人人皆知这马是二皇子缴来,难不成是与她一样被人陷害?又或者是他恰好利用这点来自导自演?
林暄荣与二皇子相熟,又是二皇子的救命恩人,林暄和更加偏向这局是二皇子自导自演。
今日这一出,最好的结果是太子受伤无缘储君之位,她这个假千金谋害皇子,当诛九族,可她身份本就尴尬,如此一来,又可逼得侯府与她彻底划清界限,等待她的唯有一死。
一石二鸟。
林暄荣,与二皇子,联手了?
林暄荣一出手直接便是杀机,对方不只是要将她赶出侯府,更是想要她的命?!
越想越是心惊,当下回话道:“臣女死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齐云逍暗自扯了扯她衣摆,压低了声音道:“你说什么呢?”
太子果然问道:“认罪倒爽快,你缘何死罪?说来听听。”
“今日臣女来此也为买马,臣女见此马威武心生欢喜,刚刚买下此马便正逢太子殿下驾到,臣女不会骑马,得此良驹也只是暴殄天物,殿下却是爱马之人,臣女便将此马主动让与殿下。
“可怎知……怎知这马突然就……殿下您……您身体可还安好?……早知如此,臣女说什么也要霸着这马,殿下仁明,想必不会与臣女为难,到时即便这马发疯,受难的便只有臣女一人了。
“现下却是令太子殿下替臣女应了劫难,臣女惶恐,臣女罪该万死。”
她此番话说得了得,语气诚恳,语调悲切,声音中还隐约带了丝颤抖。
话中内容更是高明。
一言一语无一字提到旁人,要将罪责一力揽下,罪名却是以小换大,混淆视听。
一字一句皆是认罪,却处处体现了自己的无辜,巧妙地将自己也置于受害者的地位,暗示这疯马原是要冲着她来的。
甚至还给太子头上戴了一顶仁明的高帽,又哄着他,又将之架于高台。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喜怒无常,做事全靠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