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坐着一鹤发鸡皮的老翁,穿一身道士袍,气咻咻地撑着下巴,另一手放在膝上,手指点个不停。
荀郁进门,不等那老道士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程郎君救我性命!”
老道士先是呆了一呆,随即跟针扎了屁股似的跳起来,吓得胡子都飞了。
荀五张大了嘴看着荀郁,又看看那落在地上的一片胡子,一时不知该顾哪一头。
“哪哪哪哪里来的小娃,贫道可不受这一跪!还有什么、什么‘程郎君’的是谁?我可不知道!我、贫道道号妙真是也!”
“郡君!”荀五也上前一步,却不敢就伸手去扶。
荀郁也看见那片胡子,漆黑的眼睛转到那道士脸上,道:“先生能解我身上奇毒,便是我再生父母,当得一跪。至于那程郎君,不知也罢,先生想是谁就是谁。”
道士眉毛抖了抖:“我、我先听你说说就是,你赶紧起来!”
荀郁从善如流站起:“先前冒犯了先生还请恕罪,实是事出有因,我没法儿光明正大拜访先生。只是性命攸关,才出此下策,还望先生见谅。”
荀五却似听了何等天方夜谭:“解毒?郡君……这不是个、庸医吗?”
原来此人就是日前那个治残了王家七郎,又被王十二郎寻了晦气的妙真道士。
事情自然没有那样简单,那王七的腿本就无力回天,若不截肢,恐怕性命都有危险。时人不解其中道理,才以为他是庸医罢了。
多亏了前世的经历,才叫荀郁早便寻见此人。
妙真道士本名程鲤,他本人虽名声不显,却有个了不得的师父——抱朴医仙何道龄,又称见素仙姑。
何道龄是荀煦旧友,也是这世上除荀郁之外唯一知晓荀煦乃女儿身之人,然六年前因一血案遭受牵连,不幸身死。
程鲤继承了师父的医术,一手四合八纲的本领已臻化境,然而师父死后领了遗命,一辈子只在洛阳做个假道士,时而为荀煦看看病罢了。
荀郁上辈子的命,就是给这程鲤救下的。
听到荀五有眼无珠的话,程鲤气得想吹胡子,却发现胡子已经不见,只得悻悻道:“不错,贫道不过是个‘庸医’罢了,哪里当得起女郎这般?”
“我知晓先生有意精进医术,只是碍于先师遗愿,不得已才隐姓埋名罢了。”
荀郁抛出诱饵:“我有法子叫先生可以继续修习,在这洛阳想诊谁便诊谁,想看什么医书,想要什么药材,我都可以寻来。”
只有外出游历是万万不能的,她不能把荀煦的专用大夫放走。
“况且我身上也是奇症,想必先生定是有兴趣的!”
程鲤也是第一次见人为自己身上的病症如此得意,一时有些被唬住,道:“那……女郎且给我看看?”
荀郁上前,在程鲤旁边坐下伸手。
程鲤诊看半晌,把把脉,看看脖子,最后又要看荀郁的后背。
荀郁叫荀五出去,换画梅进来。折腾一通,程鲤终于道:“与其说是奇毒,我看着……倒像是那传说中的蛊毒。只是我当初在西南待的时日不长,走马观花,未能通晓那蛊术之妙,眼下看不出这蛊毒正体,也不知晓解法。”
荀郁两眼放光:“我就知道先生能看出门道。不必担心,您定能找出解法的!”
见荀郁一副比他自己更相信他的样子,程鲤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是他实在对这症状感兴趣,便接着问道:“这蛊毒可曾发作过,发作时是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