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辞拖着脚步走出学校,寒风扑面,他低头缩着脖子。
一声鸣笛划破空气。
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他倒是没想到闻岸潮会来——真是累到一点情绪都产生不起来了,只能硬撑着拖动步伐,朝车走去。
有些事,游辞也是监考的时候才想明白的。
闻岸潮对他有一种潜在的纵容感。而他利用了这份宽容,主动、诱使对方在脆弱的场景里与自己发生这一切。
所以闻岸潮到底是怎么想的,愧疚?还是认栽了?
他似乎真的很平静,早已接受了事实。不像游辞,在灾难发生过后,拼尽一切力气掩饰自己的脆弱。
闻岸潮推开车门下来,脸色依然是介于白和红中间的那种病态。
两个病号有气无力地对视。还是闻岸潮先开口,他声音听着还挺有力气:“电话怎么不接?”
游辞撑起点精神,老实回答:“全天监考,关机了。”
大概看出他脸色不好,闻岸潮一顿,问:“怎么了?”
似乎还有个手靠过来的动作,但被他中途收回了。
游辞没说话。闻岸潮拉开车门:“先上来吧。”
车里确实暖和得让人想叹气。还有一种苦味,像咖啡久留在空气中的余韵,不是新鲜冲泡时的香,而是残存在衣料里的冷涩。
游辞问:“喝咖啡了?”
闻岸潮避免和他对视,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他。
竟然是姜汤——游辞哑口无言,真是太累了,难道嗅觉都出现了异常?
游辞捧着杯子慢慢喝几口,冰凉的喉咙稍稍回暖,整个身体才感觉回了点血。他放下杯子,突然抬起头说:“有个人让我去送文件,特别远特别麻烦,都说了我还有监考!她还是让我去。”
闻岸潮问:“你转场休息碰上的他?”
游辞疯狂点头,他都没发觉自己语气里的委屈:“嗯!”
闻岸潮一笑:“有人替你担责任还不好?”
游辞瞪他:“担什么责任?”
闻岸潮嗤笑一声:“要是我,就找个地方溜达一圈,或者找间空教室打个盹,时间过一半再慢悠悠去考场。监考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老师,耽误不了事。”
游辞说:“监考迟到或者不在,被教务处抓到,完蛋的是我!”
闻岸潮教他:“就说替王姐办事去了,她知道你有监考,还坚持让你去送东西,说这事更重要。这是事实吧?原封不动告诉他们就行了。”
游辞犹豫着,说:“可这个事用不了一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
闻岸潮道:“你全程都是急跑过去的,不然时间肯定不够用。还有你身体不舒服,路上耽误了时间——这也是事实,不算撒谎。”
游辞:“路上哪里耽误时间?”
闻岸潮现场和他编:“路上学生多,道路不通;你是新老师记不熟路,找错了地方临时折返……这些都行。”
“……她肯定知道我是故意的。”游辞抿了抿唇,小声反驳。
“她就得知道你是故意的。”闻岸潮看向他,“你真在投行干过?怎么跟个战战兢兢的实习生一样,该得罪就得罪,不用怕。”
游辞嘴硬道:“谁战战兢兢,我就是……”
闻岸潮说:“你这么实在,像王姐那样的,还不多使唤你几次?但凡让她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欺负,以后就没那么多麻烦事。”
游辞还是垂着眼睛,嘴角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微微扬起来。
忽然不觉得那么累了,世界也变得美丽。他握着杯子,快速看了闻岸潮一眼。
闻岸潮却转过头去,手放在方向盘上。
于是迟到的情绪排山倒海地袭来,游辞收回视线,有点木讷地朝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