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是付靳锋,他背景那么深厚,在榕市也有不少人脉关系,他要是肯出面,新上任的革委会领导肯定会给他几分薄面,放了洪平友。
不过她先前还在医院里下定决心,不再跟付靳锋联系,要彻底忘掉这个人,现在要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想想她都觉得尴尬。
可肖翠兰对她实在太好,如今肖翠兰的丈夫有难,她不可能坐视不理,想了想她道:“姑,我认识一个人,可能会帮得上忙,我过两天去找找那人,看那人愿不愿意帮忙,如果他不愿意,我们再另外想法。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上班这么久,也存了点,我们肉联厂即使停工,这三月也照常发工资,到时候钱的问题有我解决。”
肖小芳也表示:“姑,我手里也有点钱,我上班的这几个月,每月发的工资只用十块钱,别的都存着呢,到时候要用到钱的地方,我全都拿给你。”
“只能这样了,到时候要用到你们的钱,算姑借你们的,等姑以后赚了钱,再还给你们。”肖翠兰点点头,知道肖窈两人不是那种说空话的人,心里松了口气。
她十分欣慰,自己没真是没白疼两个侄女儿,关键时刻两个侄女儿还比自己亲生的女儿靠得住,一时眼圈红红,如鲠在喉。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肖窈把碗里的馄饨拨了一半到自己碗里,她连忙把馄饨重新弄回肖窈的碗里去,嘴上说:“最近天热,姑担忧你姑父的事情,胃口不好,吃不下太多的东西,你别把馄饨给我了,不然你不够吃。”
八岁的洪雅在一边说:“妈妈骗人,她总是把好吃好喝的留给我跟姐姐爸爸吃,她自己吃一点点,时常饿得半夜起来喝水充饥,她是饿出来的胃病,不是真正的胃口不好。”
洪雅说着,把自己碗里满满当当一小碗的馄饨,分一半到肖翠兰碗里,很认真地说:“妈妈,你不要为了我们这些女儿亏待你自己,你总为别人着想,别人就觉得理所应当,对你没有半分感恩之心,反而还不停地压榨你,欺负你,把你的付出全都抛之脑后,我姐就说这样被你惯出来的。你要先对自己好,先紧着自己的吃喝,不要一味对别人付出,别人才能看到你的不容易。妈妈,我吃七个馄饨就够了,多余的你吃吧,不要委屈自己。我绝不会像大姐那样,做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我妈妈,是我长辈,我会一直对你好,以后长大了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好穿好用的东西,绝不会惹你生气。”
肖翠兰一愣,捧着手里装满馄饨的粗瓷大碗,险些哭出声来。
大女儿洪丽从小就很叛逆,各种调皮捣蛋,跟她顶罪,跟她各种作对,她想着大女儿年纪小,性子还不成熟,从来不跟大女儿计较,没想到养成了大女儿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性子。
而洪雅从小就很听话懂事,从不跟她争吵,也不跟她顶罪,一直乖巧懂事,帮她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尽管洪雅现在年纪很小,但对比洪丽小时候的各种调皮捣蛋模样,洪雅真是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又懂事又乖巧。
有如此听话的小女儿,更加突出大女儿性子有多恶劣,肖翠兰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从没有过厚此薄彼的时候,她是真不明白,大女儿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她绷不住情绪,一把将洪雅抱进怀里,哽咽哭道:“妈妈知道了,妈妈以后会对自己好点,不会再委屈自己。雅雅,你真是妈妈的好女儿,妈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大,本本分分做人,不要像你姐姐那样去祸害人,妈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肖小芳默默听着她的话,将自己碗里的馄饨也拨了不少到肖翠兰的碗里去,等一家人吃过午饭,她很自觉地收拾了桌椅碗筷,到院子中间的水房,把锅碗都洗了个干干净净。
肖窈本来想帮着一起洗碗,肖小芳心疼她腿伤刚好,不让她干活,肖窈只好坐在洪家不大的客厅里,看她把碗洗好了,想跟她说一些姐妹之间的话,就对她说:“我们出去走走?”
“走去哪?”肖小芳把洗碗时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来问。
“随便去哪吧,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要不我们去副食店看看,有没有西瓜卖,有的话,我们买一个回来,给姑姑和小雅吃。”肖窈站起身往外走。
“行。”肖小芳没意见,跟着她往外走。
她很惊讶她姐突然让她跟她出去走走,自从她姐失去记忆以后,她姐不仅相貌变了,比从前漂亮了很多,性子也比以前更加的泼辣,对她和姑姑姑父一家人更加的疏离淡漠。
很多时候,她姐都不愿意跟她们多接触,多说几句话,更不愿意跟她像小时候那样单独相处。
她只当她姐经历了大是大非的变故后,心理遭受重创,才会变得对所有人都这么冷漠,对此,她毫不在意。
这次她姐主动要跟她一起单独出去走走,她心里还挺高兴的,随口问道:“姐,一个月前的文化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之前听不少人说,你拿刀砍断了很多人的手臂,还拿枪打死了很多人,大家说你是恶鬼附身,专门要人命,还有人传你是小岛那边的间谍,说你就是来跟组织部作对的。。。。。。”
“你看我像恶鬼、间谍吗?”肖窈反问。
这些话,她住院这段时间,也没少从医院的医生护士病患嘴里听过,或者被他们问过。
她很确信,这些话不是文化馆那些被抓的女同志们传出来的,她们是受害者,哪怕目睹了她在文化馆做了什么事情,可没有她,她们就不会被救,她们会被乌合之众活活欺辱死在那里。
所以无论从立场还是私心里,她们都会统一战线的替她保守‘秘密’。
传这种话的人,绝对是钱胖子手底下的人,那些人虽然不是主犯,只是喽啰,打打下手,没被枪毙,只被不同程度的判刑坐牢,或者被下放到祖国某个偏远地区的牛棚里去,接受各种繁重的劳作和思想改造。
但他们无论处于什么地位,什么地方,自然会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事情,添油加醋不停往外说,期望外人擦亮眼睛,把她这个‘杀人犯’绳之以法,让她也吃吃他们的苦头,过得比他们惨。
面对外面的诸多谣言,肖窈跟别人解释的最多的话就是,“不信谣,不传谣,你们看看我这瘦弱的身板,我要真有那个能力杀那么多人,我还会被那些革委会的人抓走?”
她主打一个死不承认,她当时在文化馆虽然大动干戈,但是她下手都是有轻重的,基本她动手的人,只是遭受重创,短时间内不会要人命。
那些人再恨她,给她传各种谣言,就凭她这副柔柔弱弱的长相,她只要装弱,装成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谁会信她有那个能力,对付上百号的钱胖子等人。
肖小芳往前塌过一个路边的台阶,转头搀扶走路还有点瘸的肖窈,“你是我姐,你当然不是恶鬼、间谍,我只是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