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联厂的职工结婚,不管是车间工人,还是别的什么部门,只要职工向所在单位、工厂进行了结婚申请,工会和厂委就会审核他们的个人成分,家庭背景出身啥的,有没有问题,然后各种盖章,接着那拿上结婚报告和证明交到工会手里盖章,再到厂委盖章,再去民政局前身的内务部门领证,就算结婚了。
新人领到了结婚证以后,可以凭证限时购买新人要用的锅碗瓢盆,被褥衣裳之类的,限购买一套,不要票,还可以凭证到工会,由工会组织人员,动员大家给新人随份子钱,帮助新人建立自己的家庭。
一般来说,普通的职工随不随份子,全看他们个人意愿,但是工会和厂委的干部,是硬性分配的,只要有新人结婚,两个部门的人随份子,最低五毛起。
你要不随份子,对立的部门就会拿你做文章,说你身为干部,不关心职工,没有团结之心,脱离组织群众等等话语,连带着你所在的部门,也会被各种阴阳怪气的骂。
肖窈当然不会做那种被人针对的异类,只要厂里有人结婚,工会的人一拿着结婚申明名单到厂委各个部门来盖公章,她该随礼的都随。
只不过肉联厂是个大厂,里面的职工少说也有七八千号人,每月都有申请结婚的小年轻,尤其到了重大节日的春节,光这一个月申请结婚的小年轻就多达二十五对,他们厂委的人,光随五毛钱的份子,每人都随了十二块五毛钱。
每次随份子钱,钟大姐都骂骂咧咧:“工人结婚关我们厂委的人什么事啊,随份子不都是给自己熟悉的亲朋好友随,哪有强制干部随份子的,干部又不欠工人的!都怪工会那帮事儿精,非得说什么他们工会是工人的娘家人,工人要结婚,他们娘家人要不随份子钱,就寒了工人们的心,他们自己上赶着去当冤大头也就算了,还得拉上我们厂委,这个月,我光随份子钱就去了工资的四分之一,要天天都去随礼,我家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其他都赞同的点点头,纷纷抱怨两句工会的人真他娘的不是人,尽会折腾人。
到底厂委那些大干部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小虾米就更不好说什么了,该随的礼,还是得随。
不过随了礼,不代表结婚的新人会邀请所有随礼的人去参加他们的婚礼,通常只会邀请熟悉的亲朋好友去参加,肖窈就在邀请的范围内。
仇冶山分配的婚房在一处老旧的大杂院里,肖窈跟付靳锋到的时候,大杂院以及新房里已经挤满了人,都在乐呵呵得恭喜新人结婚。
“肖姐,肖姐!这边,来这边!”岳正阳眼尖地看到肖窈,在新房门口冲着肖窈招着手。
肖窈见状,跟付靳锋顺着人少的地方,挤到岳正阳的位置,垫着脚往里看屋里的摆设。
十五平方米的老旧小屋子,分成了里外间,看不到里间是个什么场景,只是看到外间狭窄的客厅里,摆了一些结婚用的印有红双喜的搪瓷盆子杯子热水壶之类的日用东西,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几张椅子,还有其他一些家用品,另外在屋子各处张贴了几张大红囍字,整个屋子从外面看,有些破旧,里面的家具也不齐全,但现有的家用具都是新的,屋子墙面四处都用白漆粉刷过,看起来焕然一新,屋里也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显然仇冶山是真心待新娘好,才会这么重视的收拾屋子。
说起来,这间屋子,还是肖窈暗地里跟蒋念娣较劲儿唱反调,故意在蒋念娣面前说厂里现有分房的名单不给新人夫妻,要优先给老职工分房,毕竟厂里有很多老职工许多年都没等到分房名单,争取来的。
厂里新建了两栋职工大楼,要分一批职工进去入住,厂委的意思,是优先厂里一些还没分到房的干部和老职工住进新楼。
工会偏要唱反调,说不该只考虑老职工和干部,也得考虑那些转正不久的职工,以及申请结婚的新人夫妻,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厂上班的,不能厚此薄彼。
蒋念娣为了气肖窈,自作聪明地出了一个抓阄的主意。
肖窈紧跟其上,撺掇着徐杰提出,抓阄可以,但是抓阄的人,得优先选对厂里有重大贡献的职工,还有军人退伍优先的职工。
这不,仇冶山作为军人退伍的职工,‘好运气’的抓到一个分房名额,分到了一个此前被下放到乡下,如今已经不再是肉联厂职工一家人居住的老房子里。
房子旧归旧,好歹能住人,总比夫妻俩结婚了,没地方住,自己出去租房住得好,总归是自己的小家,拾掇干净也能住下去。
人群拥挤中,肖窈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这仇冶山对他媳妇也太好了吧,啥东西都买得是新的,他媳妇都已经是破鞋了,他还对她这么好。”
“破鞋怎么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光眼红嫉妒也没用。”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眼红嫉妒了,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那仇冶山长得人高马大的,又当过兵,还是屠宰车间里的屠宰工,每月工资都有六十多块钱,想找啥样的黄瓜大闺女没有,怎么就死磕朱桃那个破鞋。”
“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朱桃吧,嫉妒人家仇冶山对自己的女朋友不离不弃,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明知道朱桃遭遇了什么事情,还是义无反顾地娶朱桃,也不愿意看你和别的女人一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嫉妒朱桃!她一个破鞋,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嫉妒的。”
“你不嫉妒,你干嘛说一口又一口的说人家朱桃是破鞋。”
“我没有!”
“你有!”
“你俩小声点,要让仇冶山听见你俩吵吵,说朱桃的坏话,当心他揍你俩一顿。”
两人瞬间闭嘴了。
这两个吵架的人声音刚落,又有人议论:“嗳?你们发现没有,新娘是自己穿着一身红得衣服,被仇冶山接过来的,她没带什么嫁妆,也没有娘家人来送。”
“你还不知道吧?朱桃出了那事儿以后,她娘家人嫌她丢人,一直逼她把她的工作转让给她妹妹,还让她去死,要给他们家留个清白,朱桃不愿意,就把她赶出了她娘家。朱桃没有地方去,又没了工作,只能找仇冶山。仇冶山给她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一直养着她,两人相处了几个月,仇冶山决定娶朱桃,她娘家知道消息以后,又蹦跶出来要彩礼钱。最终仇冶山给了朱桃娘家人一百块钱的彩礼钱,买断了朱桃跟朱家人的关系,写了一张朱桃跟他们父母断绝父女关系的断绝书,双方签字画押,这才申请结婚,今天自然没朱家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