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徴不得不坦诚:“……它是阿狺。”
靠岸的清晨,亲眼见到大白鳌变成一只狗的太乌发了场高热,谢徴说是他手臂上的伤口未愈引起的,太乌不同意,咬定是阿狺吓的,并且在眼皮子打抖的时候,坚持出去为他们找吃食。
谢徴带着阿狺和阿幸就跟在他身后,看他去码头做起了短工。人们很乐意雇昆仑奴做活,因为力大无穷又能忍,寻常人搬十麻袋的货要三枚铜钱,但是昆仑奴搬二十麻袋才只要两枚铜钱,并且中途还不用给他们茶水喝。太乌是吃香的,因为他不光力大无穷,他还会说一口流利的缙语,沟通无碍,把自己的工钱讲到了二十麻袋四枚铜钱。
谢徴让阿幸牵着阿狺,让阿狺守着阿幸,扯了衣裳内里的衬布蒙住口鼻,在渡口的街旁支起了摊子为人算卦。起初他在木板子上写“一卦五十钱”,这般一上午过去后,他把“五十钱”改成了“三十钱”,等发现不远处的街旁算命只要“一卦三钱”后,谢徴默默把木板劈成了柴,转手送给了隔壁卖馄饨的老翁,为阿幸换了一碗飘着葱花和油点的混沌汤。
到了夜里,太乌拿着十六枚铜钱眼冒金星的找到谢徴时,他正席地而坐,为人看手相。
那女子问:“我什么时候成亲?”
谢徴道:“你已经成亲了。”
那女子于是笑了:“我什么时候和离?”
谢徴细看了她的掌心,道:“你的天纹很长,这辈子姻缘顺遂,白头到老,你们不会和离。”
那女子又问:“他什么时候死?”
谢徴抬起头,竟波澜不惊:“那我要看他的掌纹才能知道。”
女子留下三钱翩然而去。
太乌将十六枚铜钱和谢徴新鲜的三枚铜钱混在一起,掌心合拢摇了摇:“我去买米!”
他跑着离开,又很快跑着回来,怀里多了一袋米,大概有一斗米,还有两根土萝卜。
谢徴问他:“锅呢?”
“不用锅!那太贵了!”太乌龇牙,“洗了米让这老伯为我们煮熟!岂不是省钱!”
煮馄饨的老翁冷哼道:“别以为你帮我砍了十日的柴,就能掐着我脖子,听好了,只给你们白煮三回!”
太乌喜滋滋的冲谢徴一笑,然后抱着米去河边洗,谢徴要跟过去帮忙,他不肯,谢徴执意的跟了过去,他很幸亏跟了过去,因为太乌在河边一蹲下就脑袋朝前掉进了河里。
谢徴水性一般,把太乌从水里捞上来费了些力气,换了口气,又下去捞米袋,米袋透了水沉甸甸,谢徴省着要把太乌背走的力气,于是眼睁睁看着那两根白萝卜顺着水流飘走了。
太乌高热一夜,谢徴给他肚皮敷凉布敷了一夜,等第二天天亮,太乌很争气的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大米和铜钱,谢徴指给他看平铺在衣裳上晾着的米还有几包药。
太乌很激动的站起来:“我要去干活了!”
谢徴阻拦,阿幸也来阻拦,太乌牛似得要往外去,谢徴他们住在破学堂不漏雨但没门的小屋,太乌要走,拦也是不容易的事,只是刚好这时候外头来了一男一女,神色严肃的样子,叫太乌选择暂时留下来看看怎么一回事。
女的是昨日找谢徴看过手相的,男的好像是她带过来要谢徴为他看手相的,面目柔顺,且称“潘安”。
女人摊开手道:“请帮我看看我与我的官人是否能白头到老?”
谢徴说:“不能。”
男人高兴极了,留下三文钱离去,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子,样貌英俊,且称“徐公”。
这个徐公十分自然的坐在女子旁边,也对谢徴摊开了手心:“请道长一看究竟,我与我妻是否能白头到老?”
女子不耐烦的说:“官人捂住耳朵,我来听。”
徐公便捂住了耳朵,充满期待的看着女子。谢徴也看着女子,道:“今夜。”
女子眼神一楞,徐公还捂住耳朵等着她转述答案。
“道长说能。”女子起身,“我们回家吧,官人。”
待他们走后,太乌挠着头皮对谢徴问:“储上,这女子是昨天来问你她官人什么时候死的那个吧?”
谢徴点头。
太乌又问:“这后面的男子是她的官人,前头那个是谁?”
谢徴只道:“是她前世的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