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的,似乎是张她近日熟悉极了的面孔。
她一下子坐不住了:“……若儿臣没瞧错,那些京中男子的画像,莫不是给儿臣过目的?”
“只是给旁人随便挑了挑,哪配得上长宁。”皇后含笑道,“陛下年初才同我说你及笄的事。到长宁及笄,本宫与你母妃定会为你挑上这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长宁公主连忙起身谢恩,心思却还留在严嬷嬷手中的画像上。她撒娇道:“娘娘选中的人,定然都是燕京最出挑的儿郎,儿臣倒也想先看一看,若是有合眼的,指不定能早点定下来呢。”
她缠着要看,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示意严嬷嬷将画像拿了过去。
长宁公主定睛一瞧,最上面的果真就是晏何修。
她的眼神几不可闻地冷了下来,抬起脸时,脸上却还是笑着:
“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让娘娘亲自挑选夫婿呀。”
…………
净光山上青烟相拢,佛火缭绕。
男人立于幽静的佛室之中,静静望着面前慈悲低眉的菩萨像。
明了大师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开口打破了这漫长的寂静:“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殿下我执之心太深,求神拜佛再多亦是无益。”
魏珣并不恼怒,只是低低笑了声,道:“孤不求渡己,只求渡人,佛祖还从未不允过。”
明了大师捻着佛珠,闻言一时语塞。
自从魏珣年少时拜入护国寺学禅,再到净光宫深造,他是亲眼见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如何借着佛家的名义一步步收拢人心,玩弄权术。
自前朝起佛教盛行,信众遍布王土,寺庙不必纳税,僧人不必征军,独成一方天地,权势之大,影响之深,连帝王都要给三分薄面。
直至今上登基,太子殿下入主东宫,亲习佛法,统筹包括明了大师在内的诸位高僧重修佛经释典。
本以为是宣扬佛法的大好时机,却无人发现那些经书之中竟多了无数忠君重孝、守礼明义的内容。
推广至民间教化不过十年,便产生了难以预料的巨大影响,随处可见拜君而不拜佛,拜佛要先拜君的局面。
就连闭门不出日夜礼佛的人都知道了,陛下为大君,皇后为小君,按天地秩序,佛道所示,太子乃东宫嫡出,便理应是下一任君主。
直至那时,明了大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少年当初温和虔敬的表相下,原来早已是一派老谋深算、野心勃勃。
所谓名声,所谓信仰,都不过是太子争权弄势的手段而已。
魏珣毕生满心所求,从来都只有无上的权势与荣耀。
明了大师并不厌恶太子,只是有几分无奈,得这样一位储君,也不知对大邺百姓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明了大师如何想他,又如何劝他,魏珣向来半点都不在意,总归净光宫早就已经在他的把持之下。
他如常上了三柱香,尽够礼数后便转身离去。
斋房的书案上早已放好东宫送来的信函。哪怕离了宫,有些事情仍要太子亲自过目,以免疏漏。
除此外,案边不知何时还多了一盆花草,花瓣盈白,在阳光照耀下却能透出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