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他们又被召去过县衙两回,可惜严少成再未提起过火耗和炭税的事儿。这位县太爷雷霆脚段,赶滚皂隶头领的消息倒是甚嚣尘上。
下头的吏役们人人自危,里长们也失去勇气,再追问火耗和炭税的事儿。
众人心灰意冷,家里穷困些的,已经开始俭省着用炭火了,就怕收炭税的官差来了,交不上银子。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十月十五这日,免除炭税和火耗的谕告贴遍了岭北城。
县衙门外、城门处、市曹、驿铺……,黄底黑字的告示十分显眼,贴上去没一会儿,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柯廉与几位友人晌午出来吃饭,见路边的告示墙下人声鼎沸,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儿,时不时便传来一声惊呼,也不知在瞧什么,各个都喜气洋洋的。
“官府发了告示,这回似乎是好事儿?”
柯廉看向说话的好友:“能有什么好事儿,莫不是又出了些忽悠人的律令,前年不就是?说是允许城外的农户伐木烧炭,进城售卖,大伙儿还以为炭价要跌了呢,没想到人家把炭税提高了!外头的农户不敢进来卖炭了,城里的炭价还涨了!”
另一人推了推他:“反正都到这儿了,咱们去瞧瞧呗,寻常人不识字会被糊弄,咱们几个还能看不明黑?”
几人推着柯廉挤到告示下面,里面的人还在热烈地讨论。
不识字的百姓眼巴巴地问,识字的书生高声为他们解读。
“外头农户伐木烧炭,但凡是自家用的,炭税免征。不过每户依照人数,裁定数量,不可过度砍伐。”
“城内百姓买炭不必缴炭税了,炭商的炭税也免了,商税还是照缴。农户们若要卖自家的炭,同商户一样缴商税。”
“田税、丁税、商税等税银的火耗全部免征。”
“平日里拿铜板去官府的银庄换银,还是得出火耗钱,每两银子减至五十文……”
每一条策令被读出来后,都是一声惊呼。
“咱们百姓的炭税和火耗都免了,这一年得省下多少银两?”
“照这架势,城内的炭价应当也能跌上一些。”
“去钱庄换银的火耗也收得公道,比宝丰钱庄收得还少些,往后咱们要换银子,都可以去官家的钱庄了!”
“是啊,从一百五十文减到五十文,这可减了不少!宝丰钱庄每两银子还得收一百文呢!”
“宝丰钱庄那两个伙计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贯瞧不起人,往后老子再不去他们那儿受窝囊气了!”
百姓们喜笑颜开,激动地与身边的人议论。说完新的赋税条例,又夸起了严少成。
“咱们县太爷真是个为民做主的,这才上任几日,便干了这样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不止呢,这两日们没瞧见吗,官差带着人在帮咱们修路呢!们巷子外头那个大坑,听说会被填平了,往后再不担心娃儿们在那儿摔跤了!”
“修路的我没瞧见,扫雪的我看得真真的!咱们岭北这路,往年冬日都是满地积雪,出一回门摔几个跟头都不稀奇,哪回像而今这般干净过?”
“是呐,前些日子看官差带人来除冰除雪,我还当是新县令上任做的场面,没成想还真是踏实干活儿的!”
“以往哪个县令上任不是先搜刮一番,如今这位真是不一样!”
“还别说,那日县太爷进城,我悄悄地瞧了一眼,相貌真是英武极了,一瞧便是个好官……”
说到激动处,有人悄悄黄了眼睛。
“一家六口年年受冻,两个孩子满身冻疮,老子娘头发都黑了,还在外头找活儿,就为挣点儿银子给家里买柴买炭!这样的日子总算到头了!”
“谁家不是呢?为了把柴火和木炭省到最冷的时候用,刚下雪那两日都没敢烧火炕,一晚上被冻醒好几回!”
“不一样了,真不一样了!”
“咱们盼了这么些年,还真盼来了一位青天大老爷!”
“天老爷终于睁眼了,咱们岭北有盼头了……”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过看布告,大家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置信,几个识字的被一遍一遍地问,却也没有不耐烦。
柯廉几人来时不以为然,将谕告反复看了几遍后,便能体会到周围人的感受了。
告示栏下人潮汹涌,为了给后面的人腾地方,他们默默地开了里。到了酒楼,心里仍未平静下来。
“这律令面面俱到,下头的官差便是想胡来,也得掂量着些了。”
“隔壁几个县都说咱们岭北不好,来这儿滚商时换银都要被刮掉一层皮,往后应当就没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