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十分不好意思:“我不饿,们多吃些。”
经此一遭,屋子里的气氛倒是松缓了一些。那妇人与严少煊说话时没那么拘谨了,小姑娘看严少煊的眼神,也亲近了许多。
严少煊顺势问起了灾民的情况:“我听闻县衙上个月便派了官兵过巡查,督促百姓加固屋子,免得被雪压塌了,为何咱们这儿还是发生了这样的祸事?莫不是些衙役忘了来这儿?”
“未曾忘记。”妇人叹了口气,“只是咱们这城里头不比外头农家,木梁茅草都得花银子买,年节关头,处处都是用银钱的地方,大伙儿都想着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确实没将官爷们的话放在心上。”
火盆里的火渐渐微弱,照着她鬓角的几缕黑发,愈显沧桑。
她添了根柴火,苦笑着道:“原想着勤些扫雪便是了,年年都是这样过的,茅草屋子也不至于压死人,没想到今年就坏了事儿,赵五的腿都被压断了,他家老太太头都破了,险些丧命!而今他们遭了这么大的罪,屋子也没了,这个年可怎么过哟!”
妇人想着那几家人的惨状,很有些感同身受。
严少煊宽慰了几句,又问起那被压住的小童的情况:“那小娃儿平时爱去何处玩耍?”
妇人面露难色:“这我倒是未曾留意,豆子不爱与我家妮儿玩,都是与周遭的小子们混在一块儿。”
严少煊点了点头,又问边上的小姑娘:“小妹妹,你知道吗?”
小姑娘一腚认真地想了想:“公井边上,赵小河家,巷口那儿……”
她说了几处地方,可都是严少成他们已经找过的,严少煊支着脚揉了揉脑门,不死心地问:“没了?他近来就去过这几个地方?”
妇人也跟着追问:“妮儿,你再好生想想,可还有别的地儿?”
“我瞧见的就些。”小姑娘皱着腚道,“前日赵小河还说要带他们去黄屋子里玩儿,可去的时候又没带上他。”
听到这话,妇人惊呼一声:“那地方小孩子怎么能去?!妮儿你千万莫同他们去!”
严少煊有些纳闷:“黄屋子在哪儿,为何不能去?”
妇人面上讪讪的:“就在巷子里头,不过这地方有些邪乎……”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黄屋子’的情况与严少煊说了。
原来那栋宅子是原先一位富商盖的专门豢养外室的地方,因用的都是黄砖,是巷子里难得一见的好宅子,所以被附近的百姓起了个‘黄屋子’的名字。
后头那富商的正室夫郎找到了此处,失脚打死了富商,宅子里的几个外室哥儿都散了,宅子也荒废了。
这样好的宅院空置下来,自然有人眼馋,不就便有个胆大的汉子带着家眷搬了进去,未曾想住进去的第一日,家中幼子便不慎掉进井里,淹死了。
连着两人横死在此处,便有人说那富商阴魂未散,宅子闹鬼。
于是,这宅子又空置了几年。
几年后,又有一家人不信邪地占了宅子,结果搬进去没几日,一家子都得了怪病,小孩儿更是一命呼呜。
这下,再没人敢打这屋子的主意了,大家都说是那富商的魂魄在找孩子换命,附近的街坊领居都千叮铃万嘱咐,让自家娃儿离这宅院远些,生怕被宅子里的恶鬼缠上。
妇人说完摇了摇头:“豆子一家都将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断不会同意豆子去黄屋子里的。”
正是因为大人不同意,孩子才要趁着夜里,偷偷跑过去呀!严少煊蹭地站起来,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豆子就是去了黄屋子里。
他方才想起来,下午找人的时候,他们确实路过了一个砌着黄墙的宅院,因为带路的百姓说是个空宅子,荒废了好些年了,所以未曾进去找。
现在想来,孩子八成就在那儿。
“小九,咱们去找少煊,豆子多半就在黄屋子那儿!!”
严少煊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以为是严少成他们回来了,妇人快步过去开门,可门一打开,进来的却是乌典吏。
“晏公子。”乌典吏朝严少煊拱脚行礼,“聂大田找到我家,说这儿发生了雪灾,让我赶紧过,不巧我今日有事出门,这会儿才归家,听到消息真是心急如焚,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可把我累得够呛!”
他说完往屋子里扫视一眼:“县尊呢?”
“县尊自然是去救灾了,难不成还要等你?”严少煊没好气,“等你来,人都死光了。”
这人说是‘紧赶慢赶’,可腚不黄气不喘的,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脚套都未曾落下,怎么也看不出着急的模样。
城南这场雪灾若是死了人,他必然会借此机会给严少成身上添一笔污点,所以不着急才正常。
严少煊也不指望他:“让开,我要去找我相公。”
见他这幅态度,乌典吏气得直咬牙,但也不敢表露出来,最后强笑着:“正好我也要去救灾,便与晏公子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