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残刀横陈在圣人案前,刀身上的豁口还挂着淋漓血肉,残缺的狮首沾染上血渍,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睛。
“为什么杀人。”皇帝缓缓开口。
门窗闭锁,殿内陷入森冷黏稠的幽暗中。天光从窗棂的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一束束,无声地分割着宽阔而幽深的宫殿。
些微光尘在凝滞地空气中游移。在破碎的光刃之后,是巨兽蛰伏的巢穴,带着血腥与铁锈混合的、陈腐而压抑的气息。
符岁孤零零跪在殿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跪在巨兽利齿之下。
“因为他该死。”
皇帝端坐其上,隐在层层叠叠光的影子里。
他的目光从符岁身上剐过,一丝丝梳去符岁的锋芒。
“谁的主意?”
“我自己的主意。”
符岁没有丝毫犹豫,她必须要将“擅自”二字钉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将“擅自”二字钉在自己身上。
华丽的衣袍被剥去,皮肤和血肉被剥去,一幅骨架跪伏在地,勾着名为顺从的轮廓,再一次展示着她最坦诚的内里。
笃、笃、笃。
是皇帝在敲击扶手,缓慢而沉重。
坚硬的青砖硌得符岁双膝生疼,她垂首弯腰,尽力表现出恭敬顺从。
“秦安教唆的?”皇帝的声音轻飘飘的,羽毛一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寒气顺着膝盖向上涌,骨头中生出细如牛毛的冰刺,密密麻麻的刺痛爬满了四肢百骸。
符岁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黑漆漆的砖缝里:“不曾教唆。”
皇帝冷谈地说:“不必为罪人遮掩。”
符岁闻言按在地面上的手霎时绷紧,指尖因用力而苍白失血。她的脊背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不忿和悲怆在她胸腔中疯狂地冲撞,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不至于像质问。
“秦安何罪之有。”
那高高在上的光影中传来冷笑:“他纵你犯险就是罪过。”
符岁再也顾不得,她膝行上前,仰望着从苍松屏风前弥漫而来的沉重怒意,急切地分辩道:“虽有失职,罪不至死。”
皇帝的目光在符岁苍白如纸的的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深处似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语气软和几分,却带着终结的意味:“回去吧,别再掺和了。”
“陛下!”
符岁声音徒然拔高,她做足安排孤注一掷就为这一刻,杀人的罪名绝不能落到秦安头上。
“秦安杀不了王懿甫,他现在大概还在慈恩寺看戏场呢。”
对面如冰刃般锋利的目光射来,符岁倔强地挺直着脖颈,直视着来自深渊的震怒与审视,一字一句强调:“所有看戏场的人都知道秦安今日在何处,所有王懿甫的仆从也知道是谁杀了王懿甫。”
皇帝微微倾身,烛火将他影子拉长,重叠着将符岁包裹起来。符岁娇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微不足道,只需一截影子就能将她囚困。
他反问符岁:“你可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就将我押去会审吧。”
符岁话音刚落,皇帝就变了脸色。他声音低沉,像滚过厚重云层的闷雷在殿中层层回响,透出磅礴地怒意:“你在威胁朕?”
符岁心跳几乎停滞,她明白皇帝这下是真的动怒。可她不能退缩,无论如何她今日都必须让皇帝松口。所有的尖锐突然烟消云散,她紧抿着唇,让那双蓄满泪水的眼中尽是委屈和控诉:“明明是阿兄不肯帮宁宁。”甫一开口,泪水便汹涌地滚落下来,一颗一颗砸在铺陈在青砖上的靡丽娇艳的裙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