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猎妖司,还有猎妖司新司长来说,那也许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就是这轻如羽毛般的一句话,落在武学之人的头上,却足以压垮大家,压得我们十多年喘不过气来。”
姜枕松先前还想开口,但这会儿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脚下泥泞,确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但哪怕再沉重,武学派的去向,又岂是一朝一夕间可以定下来的呢?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人家靠武馆营生,多少武学被一代代传承。”
“所以我们知道,关家作为中原武学第一大家,一定不能低下头来,至少不能立刻低下头来。”
“因为倘若连我们都撑不住,其他那些小户人家又要如何过活呢?”
听到此处,猎妖司几人都默契地沉默了,燕明铃小心地看了一眼陶杉煦与关让宜。
关让宜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因此父亲决定,依托陈家牵线,联合中原几大武学家族,结成联盟,共渡难关。”
“那一天,我们正是去谈这件事。除此之外,还要商议我与陈家长子的婚事。”
“父亲谈得很顺利。但就在即将事成之时,收到一封来信。信上说有要事想与我们商谈,署名是一位被猎妖司遣散后,远走他乡的师兄。”
“我们认为此时或许与猎妖司一事有关,但父亲与陈家商谈分身乏术,于是我主动提出,由我代劳。”
“可当我赶到约定地点,哪里有什么师兄?等着我的,是一伙有备而来的山贼。”
说着,她看向草屋中的青年关让宜。此时青年时期的她面色苍白,肩膀上渗出血水,正忍着痛在努力运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师姐,我先出去打探情况。”赵云福见关让宜不语,飞快地往茅草屋外跑去。
“我们跟上去看看,”徐骁燃拉住陶杉煦的手腕跟了上去,既然先前已摸清赵云福的为人,想必他此时应当在谋划着什么。
林中细雨如丝,落在树上,枝叶颤动。一行人紧紧跟在赵云福身后,他脚步很急,踩在湿滑的泥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行至林间小路尽头,他吹了一声口哨,于是几道魁梧的黑影从林中现身。这几人身披粗布麻衣,带着斗笠,斗笠下隐约露出一双双目光狠厉的眼睛,正是此地山贼。
“差点以为你小子要赖账”,为首的山贼手执尖刀,冷眼瞧着赵云福,语气阴沉,“剩下的钱拿来。”
赵云福从怀中掏出一只鼓鼓的钱袋,谄媚地笑着,递到那人手中。“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一分不少,多出的钱哥几个拿去吃些好酒吧。还得再劳烦诸位,在酒楼里快些将流言传出去。”
“算你识相”,那山贼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又开口仔细检查了一番。
“你到底也算是断岳山庄的弟子,这样算计他家的大小姐,就不怕关老头追究起来,你小命不保?”
“事出有因,迫不得已嘛。”赵云福嘿嘿笑着,哄着将山贼送走。望着消失在树林深处的几人,他肩膀耸动,笑得越发猖狂起来。
“难道关家就会放过你们吗?”他眼神中的算计此刻再也掩藏不住了,“等此番我成了断岳山庄的姑爷,立刻便带人来宰了你们。”
“届时你们再也开不了口了,还有谁会知道今日之事?关让宜只知练刀,脑袋竟如此不开窍,连我今日在她的吃食中下了软筋散都不曾发觉,往后刀庄还不得事事都听我的?”
“这,太下作了吧,”一旁的燕明铃也忍不住开口。他与赵云福年龄相仿,又同为男人。自进入赵云福的精神意识以来,此人的行为与谋划越发令他不齿。
陶杉煦也心下一沉,看向一旁的中年关让宜,只见她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当年这件事,竟是他。。。。。。”关让宜捂着脑袋,眼神中满是痛苦,“我想过是猎妖司内的异能派作祟,也怀疑是其余几家武学派有意搅乱联盟一事。”
“我唯独没有想过,竟然是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关让宜说着,蹲在地上痛哭起来。静谧的树林上空突然雷声轰鸣,雨势骤然变大,仿佛天气也在为她哀伤。豆大的雨点打在叶上,打在地上,也重重砸在关让宜身上。
湿发贴在她的脸颊,关让宜捂着脸,指缝中有水珠滑落,不知是雨还是泪。
陶杉煦鼻尖一酸,她与姜景藤对望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蹲下,轻抚关让宜的背脊。
场景继续奔走流转着,转眼间众人已身处喧闹的城中集市。
“你们说关家的那个大小姐,她昨日失踪,到底是和人私会去了,还是有别的说法?”迎面走来几位佩着剑的游侠,正在摊前议论着。
“我倒觉得并非私会这么简单。”其中一人一边接过热气腾腾的肉夹馍,一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只怕是关家并非诚心与咱们结盟,派了这大小姐去另留后手了吧!”
其余几人纷纷恍然大悟一般,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连连附和。
“还是你想得深远。”
“有道理啊,看来结盟一事还得再好好想想。”
几尺开外,带着斗笠的青年女子脚步一怔,随后调转方向,疾步朝着城外走去。
“怎么了师姐!”一旁的赵云福赶忙跑了几步追赶上去,“你不是说要快些回陈家,和师父报平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