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沈慧珍。
双方父母四人,只有沈慧珍会把压力,传递给孙经纶,然而,作为一无所长的传统家庭妇女,岳母的压迫力度,其实对女婿构不成任何威胁。
以孙经纶的手腕,怎么搪塞都过去了,可他还是提了这一句。
无非是借沈慧珍之口,发表他自己的态度。
大家虽然是开放式婚姻,但落点终归是“婚姻”两个字,牢笼还是要有的。
穆真坦然应下:“什么时候我都可以,但现在的房子是租的,要提前一个月和房东说一声。”
孙经纶:“租金又不贵,现在的房子空着就空着了,你收拾好,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穆真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简单思量后。
“嗯,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电梯抵达十四楼,孙经纶上楼开会,还要往上,穆真侧身越过,刚要迈出电梯,手上一凉,被人塞进一杯咖啡。
“拿铁,无糖、多加冰,按你的习惯买的。”
穆真忡然,只见孙经纶转身面朝她,犹如一个镜子迷宫,目光来自四面八方,将她围拢。
“那天……是我冲动,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为那些话道歉,希望你可以谅解……最重要的,我想你早点搬回来。”
——
好像已经习惯了负面情绪,穆真很擅长调理自己,不想内耗,那就是回到办公室,把实验数据,调出来看一遍。
一遍不够,那就看两遍、三遍。
笔尖一顿,余光瞥见书桌角落,一个深红色咖啡纸杯,是她喝了多年的品牌,从国内喝到国外,又从国外喝回来,她最钟情的永远是不加糖的冰拿铁。
今天这份,是孙经纶送的,穆真试着喝到空杯才发现,谁买的咖啡不重要,它的味道始终不变,明亮的苦涩中,尾调是烟熏的杏仁味。
咖啡与婚姻同理,如果执着于婚姻的外壳,那么,丈夫是谁可能也没那么重要吧。
天空渐渐落下帷幕,粉蓝的天色,渐渐被楼宇灯火,衬托到黯淡,同事们陆续走光,穆真一个人在办公室逗留到最晚。
总是要下班的。
穆真收拾好文件,下楼取车。
今日车子停在负一楼,电梯一开,属于黑暗世界的阴冷潮湿,扑面而来。
穆真拢了拢风衣,走到车边,借着昏暗灯光,能看见一个人,坐在她的车头前抽烟。
看不清脸,但宽卓的身影,很好辨认,那双包裹在黑色工装裤里的长腿,尤其招摇,微微分开的姿势,好像等谁坐上去。
穆真放慢脚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声响,在空旷中回荡。
她问:“来接我下班?”
叼着烟的李哲南,先抬脸,然后才掀开眼皮,一双眸子里全是桀骜,鼻子里却老老实实哼了声。
“嗯。”
“等了很久?”
“两个小时。”
在穆真印象里,接来接去,是小朋友谈恋爱的仪式感。
她四下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李哲南的摩托车,知道他为了接自己,是特意跑一趟,又费时又费力,那就更没必要了。
“我下班时间不固定,你可以提前打电话,不需要等这么久。”她说着。
解锁车子,绕过车头,穆真要往副驾走,手腕却让人牵住,一拉一拽,她被迫站进李哲南怀里。
他仰头,目光笔直地看向她。
“真的很不公平,每次都是我想你,你一点都不想我,发短信不回复,一见面只会说冷冰冰的话。”
穆真垂眼时,分明见到一双饱含委屈的眼睛,他的眼形很耐看,饱满而狭长,弯起来,便让人觉得他是天生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