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主的意思是,他要让所有人都否认这个‘施颂真’的存在,不承认她是死而复生的芙蓉剑?”有嘶哑的声音在后排响起,“如果我创造出另一个芙蓉剑的存在,比那个施颂真更施颂真,是否可行?”
“只你一个人相信可不行,要那些曾经认识芙蓉剑的人也认可才对。”有人怪笑起来,“省省你那点心思吧,谁认不出器灵和人的区别?还是你能去冥界偷来施颂真的记忆,原封不动地灌进瓷灵的脑子里?”
“咣”,老头再次鸣锣,四处寂然。他环顾大厅一圈:“三道悬赏如今俱已在此,各位量力而行,自取便是。”
话音刚落,数道黑影猛然蹿出,各自伸手向他们看好的那一张红榜探去!不过短短数息,便有人因看上同一张红榜争斗起来,大打出手。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手染鲜血的亡命之徒,不一会儿大厅便被鲜血铺满,如同炼狱。
在竞争者斗得你死我活之时,施颂真早已取走了他们看上的那一张。赤霄剑灵身形一晃,疾如闪电,在旁人目光未及之处。轻轻松松揭下三道悬赏。
她展开红榜,只见每一份都以工笔画着目标形容,看上去有几分当事人的神韵,但也不能算是完全相同。画者大约是听旁人转述画出来的,并未亲眼目睹过三人模样。施颂真可以从画上辨认出她的一些特征,但如果说这是长大后的女装施陵恩,施颂真也能相信。
这时候她察觉到有人靠近前。施颂真低头,只见方才在石道上的女孩苏沅站在身旁。
“我看到你揭了三张榜,”女孩说,“我想和你换一张。”
“换?”莫非谢扶舟看得见她?
施颂真坏心顿起。
她慢慢抬头,淡如烟雾的元神气息缓缓掠过他的鼻尖,他的侧脸。
然后,朝他浓黑的眼睫轻轻吹气。
谢扶舟垂眸敛目,面无表情地抬指,将施颂真的元神轻弹回了她的身躯内。
再次感受到躯壳的沉重,施颂真只觉格外心安。
她悠悠然打开眼睫,也不急着起身,只慵懒地翻了个面,手托腮帮侧倚在柔软华丽的绣枕上,呼地吹走粘黏在唇上的一缕碎发。
她笑得狡黠,却佯做惊诧:“神主果然能看见我,装得挺像。”
谢扶舟不见半分心虚,若无其事道:“别忘了,昨晚是本座救了你。”
“啊,是呢。”
施颂真点点头,拖长尾音道,“若非神主突然现身,使我药效发作晕厥,只怕我早脱身了。这个忙帮得好,帮得及时。”
谢扶舟自然听懂了她的阴阳怪气,薄唇一勾,反呛道:“现在,又救了一次。不过少主大人本事高超,想必无需本座的举手之劳也能元神归位,本座这就将你的元神重新抽出来……”
见他真的要动手,施颂真眼疾手快,侧身一滚下了榻。
转瞬间她已赤足斜倚在窗边坐榻上,乌发如妖散落,勾勒出玲珑的身形曲线,笑吟吟道:“不过说着玩玩,神主何必当真?昨晚你捉弄于我,害得我炸出四里地远,我不也没生气?还开开心心地给你带了礼物呢。”
谢扶舟满眼“听你胡诌”的漠然,轻哼一声:“你,会给我带礼物?”
没在心里骂他八百句,都不像她施颂真的风格。
“喏,在这呢。”
施颂真从储物灵戒里摸出一份油纸包裹的物什,施了个小法术,那油纸包便平稳地朝谢扶舟飞去,落在他的掌心。
谢扶舟打开一瞧,原是一包糖滚灵果。
大约昨晚打斗激烈,灵果上的糖霜有些散落了,剥离出鲜红剔透的果肉,正是当初他与施颂真五感相通时于道旁看到过的那种果子。
谢扶舟垂下眼帘,忽的安静下来。
他难得没有嘲弄这片心意的寒酸,只神色淡然地拿起一颗果子观摩了半晌,方扬手抛入嘴中。
齿关一咬,糖霜碎开,清爽的果汁于舌尖蔓延,谢扶舟顿了顿,随即皱眉,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托施颂真第二个愿望的福,他如今有了在下界自由行走的分-身,也就有了五感。
酸,极度的酸!
他成神后每天饮的是琼浆玉露,纳的是九天清气,就没吃过这么酸涩的东西!
“你下毒了?”
谢扶舟忍了良久,到底没忍住说出口,“真难吃。”
施颂真讶然:“难吃吗?你以前……”
一句“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涌到她唇间,又硬生生咽回腹中。
施颂真终于想起谢扶舟已是九天之上的玄溟神主,恐怕,早将那点喜好连同凡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顿了顿,她改口道:“灵果虽然酸涩,却于滋补灵脉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