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再见到谢扶舟本人,她必能做到心如止水。
膳房中。
清澈的灵汤咕噜冒泡,满室清香缭绕浮沉,五彩霞光绕梁氤氲,显然已大功告成。
谢扶舟久等施颂真不至,颇为不悦地盖上锅盖,拂袖灭了灶中灵火。
说好的是信徒准备悦神供品,怎么变成他做菜了?
谢扶舟抄着手臂出了膳房,穿过曲折的游廊,带着兴师问罪的气势行去暖阁。
推门一瞧,传闻中“去取灵液”的少主大人歪在绣榻上,脸颊枕着手掌睡得正香。
夕阳斜斜透过窗棂,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边,纤长卷翘的眼睫亦染着一层金粉似的暖阳,承受不住金粉般微微抖动。那一袭绯红的裙裾从榻上葳蕤垂地,点点洒金跳跃,宛如最上等的朱砂浓墨泼成,一直淌向那只随意倾倒的金丝玉葫芦。
谢扶舟脑中无端浮现出四个字:海棠醉日。
他顿了顿,伸手勾起葫芦晃了晃。
果然,灵液都被她偷饮光了。
谢扶舟眼尾一挑,竖起食中二指于眼前,施法将那碗黑乎乎的失败灵汤召来掌心,心道:这般不敬神明,不如将黑汤灌入玉葫芦中捉弄她一番,待她误饮,神情定然十分精彩。
正要施行,他余光一瞥,眼尖地发现了书案上那张墨香未散的画像。
谢扶舟隔空取物勾来画卷,抖开一瞧,目光微顿。
画像上竟然是他的模样。
其笔触流畅,勾画细腻,将他英武高贵的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一看就知花了不少心思。
她下午就在干这个?
亲手绘制神像,倒是对自己有几分敬重,勉强算是个合格的小信徒。
谢扶舟看了眼画像,又看了眼手中的黑汤,睚眦必报的恶趣味有了些许动摇。
迟疑片刻,他终是面无表情地化去碗中黑汤,将玉葫芦轻轻置回原位。
转身出房门前,他还不忘扬手一挥,将那副英武神像画作悬于墙上的醒目位置。
施颂真顺白狐指引的方向降下纯钧,落在山崖上。山石缺口后,只剩下茎叶的天山雪莲在寒风中摇曳。花茎折断的时间不长,伤口尚还青翠不曾转黑,渗出的汁液业已凝结成冰。
“迟了一步,”施颂真捻一片雪莲叶在手,“偏偏只迟了一步……”
如果是凡人摘走的,应该还未走远。可若是修者……
脚边白狐忽然狂奔而出!
只一眨眼,狐狸便没了影踪。风雪茫茫,玉雪琉璃间只留一排狐狸爪印。施颂真担心谢扶舟走失,顾不得那株天山雪莲,顺着脚印急追上前。
渐渐清晰的视野中,白狐在雪地中驻足,低头去嗅地上一片赤红的血迹。
红光一闪,却是拔出赤霄的施颂真。烛龙龙鳞已去七八,虽有腹甲。但施颂真不确定沈雁归在龙体内何处,担心身陷龙腹的沈雁归为谢扶舟误伤。
情况紧急,施颂真没有时间犹豫,闪身挡住了谢扶舟的狐爪!
神剑和妖爪撞在一处,火花四溅!谢扶舟金色竖瞳中难得流露出些许惊痛,像是不相信施颂真竟然选择维护烛龙而不是他。
下一秒,烛龙下死命地咬住狐尾,竟是不顾自己的穿颌之痛,也要硬生生扯断天狐的尾巴!
芙蓉九剑·七剑镇岳!
剑芒瞬间吞吐而出,如毒蛇般迅疾。本能意识到危险的烛龙骤然松开狐尾,甩头避让,但已经来不及。不过一眨眼,赤霄剑芒便击中了天妖的额头。剧烈的疼痛贯穿了烛九阴的头颅。重伤的烛龙惨呼一声,坠落深谷,所过之处石壁皆为烛龙拍断。
深渊底部被天妖的身躯砸出惊天水声,随后寂静如死,连先前的鬼哭声都不见了。
天狐待要追上前给烛龙一个了断,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断喝。
“站住!”
谢扶舟回头,只见施颂真手提长剑,漠然注视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施颂真到龙渊,一半为了寻沈雁归,一半为了找纯钧剑。在她想来,谢扶舟既然已经爱上叶雪衣,必然处处以她的利益为先。而蓬莱岛众人不像是会心甘情愿放弃神剑纯钧的模样。
该不会是叶全非要求谢扶舟找回神剑,才会原谅他大婚之日不辞而别,继续履行天山蓬莱岛的婚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