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好!”探春马上应下,一脸地迫不及待,“还是宝姐姐有主意,若是真走到和亲那一步了,多知道些消息,保不住能救命呢。”
总比什么也不知,一头雾水地嫁过去强。
见姐妹们都愿意,薛宝钗一时间笑了出来,她持家有道,这些往来的书信和商队的汇报都收得很好,来京城后陆陆续续都运了过来,堆了满满一大屋子。
几个姑娘们日日聚在梨香院翻阅抄录,从各种细枝末节里提取出有用的消息来,就连夜里,也都带着东西回去继续看。
就这么不眠不休地干了三天,到薛宝钗休沐结束进宫那日,已经是一本分门别类,有条不紊的小册子了。
“改个名头送到外头去,也算是咱们姐妹几个出的书了。”林黛玉面有疲色,精神却很好,爱不释手地翻着那本册子。
“想不到我这一生,先写的竟不是诗集,倒是本杂书。”
“若是公主问起来,我可要好好和她说说几位的大作才是,”薛宝钗掩唇笑笑,看了看天色,“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去了。”
“几位妹妹忙了这么几宿,待会我让人送些滋补的东西去,该好好吃了睡一睡才是。”
“特别是林妹妹,”薛宝钗晲了一眼半靠在榻上的林黛玉,“你再想着替宝兄弟解惑,也该看顾着自己的身子,下次回来我可是要好好问问蒋嬷嬷的。”
“是是是,”林黛玉笑着起身推她,“好姐姐,听你的就是了,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薛宝钗这才出门去,还没出院门,就见贾母身边的鸳鸯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小木匣子。
“宝姑娘请慢,”鸳鸯气喘吁吁地站定,笑着朝薛宝钗行礼,“老太太挂念府里的大小姐,想托宝姑娘给大小姐带些东西进去,不知方便不方便?”
薛宝钗接过匣子一看,里面全是些银票银瓜子,银票面额有大有小,方便贾元春在宫里贿赂上首,打赏下人。
她刚回来那日,贾母就唤她过去问了,屋里还有坐立不安的王夫人,虽说能使银子打听女儿的近况,但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哪能不挂念。
薛宝钗受贾元春所托,大多报喜不报悲,但贾母老成精的人物了,哪里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
若是贾元春在宫里日子好过,在甄贵妃面前有体面,那些老黄门们哪里敢打着她的名号向贾家要钱?
只是她这孙女性格坚韧,强撑着不让说罢了。
贾母深知当年送这孙女进宫是多大的错误,但眼下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只好竭力地补偿她。眼下这匣子里的银钱,就是贾母自个的私房。
“一家子亲戚,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哪里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呢。”薛宝钗收下东西,见鸳鸯有些祈求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说到,“我才进宫,也只是人微言轻。”
“大姐姐体贴我,我有什么能帮的,自然会想法子。”
“有劳宝姑娘了。”鸳鸯感激一笑,得了薛宝钗这句话,她也好和老太太交差,老太太今晚也能好好睡一个晚上了。
她家大小姐,真是命苦啊。
想到贾元春在宫里受人磋磨,鸳鸯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
又是一番搜检,暮色渐起的时候,薛宝钗总算是回到了南六所。
她托人给贾元春传话,约到隐蔽处把匣子交给她。贾元春捧着匣子又哭又笑,眼泪方落下来就赶忙擦去,生怕污了脂粉。
“说是帮衬家里,到头来反倒是让老祖宗挂念……”贾元春声音沙哑,感激地看向薛宝钗,见周围无人,小心地凑到她耳畔,“薛妹妹,你要小心,八公主身边的那个宋侍读……没了。”
“怎么会没了!”薛宝钗一惊,眼睛瞪圆,她那日见宋清涟朝御花园跑去,怕她出事,还特意去找了女官的。
“不是那日,”贾元春摇了摇头,神色隐晦,“也不知道八公主做了什么,我找你那日那侍读虽投湖了,好在发现得及时救了回来。”
“谁曾想她是着着必死的决心的,当天夜里就吞金自尽了。听说还留下了封遗书,很是对八公主不利,只是翻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找着。”
“贵妃娘娘正头疼这事呢。”
“…………”
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么没了,薛宝钗一时无言,和贾
元春告别后她慢慢地往回走,漫长的宫道好像一直走不到头。
如果早知道宋清涟会死,当日她哭着祈求的时候,自己会为她出头吗?
薛宝钗心底问自己,半晌垂下眼,不会的,哪怕是知道,她也不会的。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出头了,很可能死的就是她了。
我只能对不起了。
远远望着南六所的朱红高墙,飞檐叠瓦,薛宝钗神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