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时,无意间发现爹娘拿着卖了自己的钱,给姐姐和弟弟买了新衣裳,还买了新鲜鱼肉,一家人围在一起过了一个温馨的除夕夜。
十二岁时,锦州闹了洪灾,家人居住的地方正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她日日跪在罗刹鬼画像前,祈祷全家在这场洪水里死绝。
十四岁时,在一个连星星都没有夜晚,她用石头砸了一个想要强上的客人,那人满头是血地倒在草地上。亏得她惊惶之下力气不够大,对方还有一口气。她将人拖到河边扔进水里,假装对方是因为醉酒才不幸坠河身亡。
十七岁时,同样是一个连星星都没有夜晚,她举着金簪杀了第二个企图不轨的人。
梦境反复交织重现,掀起她以为早就被自己吞食掉的爱恨痴念。
谢庭钰躺进锦被里,搂紧在梦里痛哭的姑娘,温声细语地哄道:“别怕,那都是梦,都是假的,蕤蕤不怕,不要怕……”
当时,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庆幸的是,她哭过后,烧也退了。
再一看外头的天空,已然亮透。
谢庭钰自知心中有愧,这些日子一得空就往府里赶,无论谁邀都不赴约,路上还会带些新鲜的玩意儿或是糕点瓜果回去哄她。
这场病来势凶猛,休养了大半个月,棠惊雨的身体才好透彻。
那时玉京已经下完第一场雪。
因着去年的雪灾,朝廷格外关注今年的雪情。
万幸的是,这是一场瑞雪。
“怎么样?好吃吗?”谢庭钰柔声问她。
“嗯。”
棠惊雨盯着眼前的茶杯,咬着手里的一块鹅梨,抽空应他一声。
见她吃完,他又切了一块递过去。她接过继续吃,并不看他。
他再问她闲话,她就不应了。
一颗甜香多浆的鹅梨很快吃完。
他拿起搁在木盘里一块温热的湿布帕,低头给她擦手。
他:“还是不肯理我?”
自那日醒来后,她就像个吊着一口气的木偶人一样,对他爱答不理的。
“不是。”她收回自己的手,连看他一眼都吝啬,“想睡了。”
她说完就起身往暖阁走去。
天冷了以后,她就睡在暖阁里,他就睡在暖阁正前方的她之前睡着的填漆床。
他扔开手中的湿布帕,三两步追上她,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一下将人揽进怀里。
“反天了你,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是吧?”他实在受不了她对自己的这个态度。
他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自己:“看着我说话。”
四目一对,她顿时愤恨到双眸浮泪。
他的态度马上就软和下来:“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
趁他放松,她即刻离开他的怀里,扬手给了他一巴掌,积压许多的情绪霎时爆发:“因为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这里!”
因为对她从来不设防,所以他被打到侧过脸。
忽然听她说这样的话,他震愕着,怔怔地转过脸盯着她:“你说什么?”
有些话,沉在心底,还能当其不存在,一旦这些话搬上台面,就一切都不同了。
他此刻的脸色,一如当年从皇宫回来却得知她跑了一样可怖。
“我没听清。”他悲惧到握紧拳,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硬骨头,在他的逼近下一步步往后退,面容满是怯意,很快就退无可退,后腰抵在靠墙的条案上,撞得案面上的花瓶盘碟哐当响。
谢庭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扔进暖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