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实在便宜了谢庭钰这个王八蛋。”
“是啊。实在便宜了我家主人。”
棠惊雨心情大好地拥被入睡。
半夜。
火光,人群,喧闹,哭喊……各种纷杂的响动吵醒熟睡的棠惊雨。
朦胧起身时,她披着一件裘衣,睡眼惺忪地问莲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里间没有点灯,暗暗的,莲生的脸都不甚真切。
“姑娘……出事了。”莲生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惊惶过。
棠惊雨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急忙穿好裘衣,踩上靸鞋,问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主人他……”
“他怎么了?”
绕过楠木山水雕画大座屏,撩开透着微光的三层薄纱帘幔,一副惊骇的场景映入眼帘——
穿着常服的、轻甲的、官服的各种人鱼贯而入。
或年轻或年老的人提着药箱一个接一个地进来。
柳世宗下令吩咐无关人等通通出去。
披着一件斗篷,鬓发凌乱,满脸污泥的贾文萱,瘫坐在圈椅上抱着她的侍女桑桃不停地哭。
冷山燕沉着冷静地系好襻膊,拿起木托上的剪刀小心剪下床上之人破损的衣物。
赵英祯面容冷肃地立在一旁。
姜子良有条不紊地安排四周的布防。
小小的隔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盆盆清水端进来。
一盆盆血水端出去。
谢庭钰周身是伤,脸色灰败,如同刚咽气不久的尸体,死寂沉沉地躺在炕床上。
接着屋外端进三座高过一人的杏黄色团花纹行障,牢牢遮住炕床周围的视野,只留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进出。
贾文萱要追进去,被姜子良拦在外面,她只好又退了回去。
棠惊雨站在明暗交接的帘幔处,怔怔地看着发生在面前的一切。
她骤然摔下帘幔,转过身去面对昏沉沉的黑暗。
她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事情,虚幻得就像一场水墨墨痕沾水后团团洇开的噩梦。
可是身后起伏的喧闹太真切,四处弥漫的不安气息太浓重。
教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谢庭钰身受重伤,而且好像快死了。
明明下午的怨怼还没有解决,到了半夜,他就要死了?
凭什么?为什么?他是不是故意的?
荒唐。荒谬。荒诞。
她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
眼眶酸涩肿胀,流不出一滴泪。
恐惧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溢满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刺骨的冷意从背脊蔓延至周身的每一处。
任凭薄纱帘幔后方喧嚣多么汹涌,她都不要回头,也不要靠近。
她坐回炕床,用暖被裹紧自己。
她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