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侬沉沉回望。
短暂的几秒后,他什么也没说,抬手将湿透的帽檐又往下拉了拉,彻底遮住了眉眼,然后利落地转身,踏入了茫茫的大雨之中。
灰色的身影迅速被雨幕吞没,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街角。
温侬的目光追随着那消失的身影,深深浅浅,久久不移。
*
周西凛回家后甩掉湿透的卫衣,简单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后,坐在沙发上突然就感觉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特别空旷。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食物甜香,他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温侬在厨房忙碌的那一幕。
正出神,手机响了起来。
是程藿:“喂兄弟,心情好点没?要不要出来耍?”
周西凛没吭声。
程藿又说:“十年前你老子就影响你,他妈的现在都过去十年了,你别让你老子继续影响你,成吗?”
周西凛盯着天花板虚无的一点,听着程藿的话突然就想起周顺成那通电话——快到老爷子生日了,周顺成提醒他别忘了回家。
周西凛在爷爷家生活了六年,素来敬重爷爷,怎么可能会忘,刚想敷衍一声挂断,周顺成又道:“上次跟你提过的,王局家的千金……”
“不感兴趣。”他果断拒绝。
“这件事对你,对家里,都没有坏处。”周顺成严肃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老子身边女人太多,她来,得排队。”
周顺成瞬间压抑不住的暴怒:“周西凛!你少用这种混账态度跟我说话!年纪轻轻,不求上进,浪荡不堪!你以为你要不是我儿子,你算什么?”
这样戳心窝肺管子的话,周西凛偏偏笑意更浓:“是,我就是烂,烂透了。可那也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儿上就烂了。”
“你——”周顺成气得声音都在抖,是口不择言地咆哮,“你还真随你妈!”
“你没资格提我妈。”周西凛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随即,“哐当——”
一声巨响,手机被狠狠掼了出去。
回想起这一幕,周西凛仍然觉得愤怒。
这些年,他好像都在做同一件事:给周顺成添堵。
他坏给他看,玩给他看,浪给他看。
他用最不堪的样子,去撕碎周顺成那张试图维持体面的脸皮,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
可每每,在那些声色犬马散场后的凌晨,巨大的虚无感会将他吞噬。
浮华喧嚣,不过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真实的人生,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和空洞。
没意思。
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电话那头,程藿还在不明所以地“喂?去不去的你,给句话啊……”
周西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说:“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