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忍冬不免有些失神,只听季清阁问:“回来了?”
“是,”声色温润里带着冷清。
“先去看看你的母亲,晚上我不在,你们一同用膳也好。”
“是,”那女子作福。
季清阁见严忍冬还在,又介绍彼此:“这位是督察院副都御使严大人之子,这是小女静言。”
静言连眼神都没抬一下,只对着严忍冬微一作福,淡漠道:“见过严公子。”
严忍冬慌忙回礼,不敢抬头。
礼罢,静言道:“女儿实在累了,先回阁中,父亲和严公子自便。”
她转身回去,严忍冬手上仍是抱拳之礼,腰也未直起来,却随着她离开的方向转去,眼神不忍离开。
“严公子,走吧,”墨香又打断,“我们老爷虽是开明,但大小姐即将嫁入陛下后宫,还请严公子见谅,莫要惹得陛下不快才是。”
虽是初识,这言语却似小小的平地惊雷,激得严忍冬心中寒凉,嘴上只道:“在下不敢,”便和墨香一同去了。
季府后院占地颇大,一亩有余,皇帝特批占了京都与皇城相对的最佳位置,初建时惹得右丞相谢渊心中颇为不快。
静堂与陶然沿小径走着,不停咳嗽。陶然思忖片刻,递上帕子:“季姑娘不妨在此稍作休息,这般模样,实在令在下担心。”
她接过帕子,又咳了两声,气弱道:“我与公子相交,只图坦快,不图纠缠,若是彼此皆有隐瞒,互相猜疑拖累,不如不遇。公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姑娘爽快。与人相交,自然是这样。”
“既然如此,昨日你把那东西给我,与我既无亲故,又无承诺,我心中自然对你有所戒备。身为女子,在外难免需要自保,未告知与你身份,甚至撒谎隐瞒,你可曾懂得?”
“在下并无半点责怪姑娘之意,若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昨日究竟为何要赎回那典当之物?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甚至于,”她走近一步,“还是公子与刚才那督察院副都御使之子关系匪浅,意欲合谋,谋害整个季家?”
陶然看着她的眼睛,半晌道:“姑娘心思可真重,在姑娘看来,世上便没有因为一见倾心,就不忍相助的男子吗?”
静堂未曾预料他竟会这样说,神色有些慌乱,眼神游移间脸面发烫,低下头不再看陶然的眼睛。
见她这样,他走近一步,低下头看着她,轻声问道:“若我说就是这样,别无所图,你信吗?”
她抬头:“不信。”
“好,”陶然点点头退开,“我与那严公子的确相识,但要说交好,陶某心中未必这样想。严氏一族虽可未说是恶名在外,但副都御使严松仁为人冷酷,与忠臣良将多有交恶,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真心亲近?再者,陶某家眷初到京都,未有官籍,殿试大选,季丞相一言顶千金,我又怎会与他相对?”
静堂闻言,心下觉得不无道理,神色才慢慢缓下来。
一阵风吹过,她又禁不住咳了起来,越咳越烈,像是要把肺腑都呕出来。陶然实在不忍,上前替她轻轻拍了拍背。
静堂抬头,仍咳了一阵,眼里呛出许多泪水,颤声问他:“你这样待我,也是因为我是丞相的女儿吗?”
不知为何,陶然突然很想抱抱她。明明他今天才刚刚知道她的身份,何以她年轻至此,脆弱至此,怀疑至此。
但他终究忍住了:“此处风大,姑娘疑惑既解,便快些回去吧。”
静堂点点头,嘴中却道:“我想出去走走,公子可愿陪我一程?”
他有些为难:“姑娘知道,五月初五便是殿选。今日行卷虽说是必要之举,但到底也耽误了太多时日。。。。。。”
“公子不必说了,”她打断,“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愿陶公子鹏程万里,再得头筹之功。”
语罢,她转身离开,走了不过三两步,却听身后人唤道:“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放孔明灯可好?”
静堂停住,未曾回头,淡淡说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