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宴袭（第1页）

那日过后，赵元绎许久未再与她传信。卫昔玉只道他心中理亏，也不做他想，只是开始悄悄留意邱氏的动静。

邱家本是西羌部族，昔日以挟掠为生，一朝得势，心思难免膨胀。如邱扬这样的已经算克制，家族支系里那些德不配位、贪赃枉法之徒，更是不胜枚举。

本以为要花费一些功夫，不想随意四处打听一番，便知晓了好几桩邱家子弟圈占民田、逼杀良民的恶事。卫昔玉将这些证据保存起来，给卫景通了消息，这些东西未必能扳倒如日中天的邱氏，但未必不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此又过了月余，邱皇后生辰宴，皇后身边的内侍亲自将请帖送到了太子府中。

国母宴邀，自然不可缺席。卫昔玉让竹叶提前备下厚礼，又挑了件低调庄重的礼服。这种场合，自有各怀心气的贵女们争奇斗艳，她身为太子妃，只要不卑不亢，不失礼数便可应对。

此次宴席，并未如常设在皇后寝宫，而是在宫中花苑的水榭之上。卫昔玉下了马车，已有内侍上前，引着她往花苑走。怎知刚走出没几步，一个小宫女捧着一打绸布急匆匆跑过，几乎与卫昔玉撞个满怀，布卷哗啦啦滚落一地。

小宫女吓得连忙跪下，一边告罪一边收拾那些布卷。引路的内侍不由分说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大骂道：“你怎么看路的？太子妃銮驾在此，冲撞了太子妃，你几个脑袋够砍？”

“奴婢知错，奴婢方才走得太急没看路，不小心撞到太子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宫女捂着脸，边哭边给卫昔玉连连磕头，“求太子妃恕罪，奴婢知错了……”

“算了，没什么大事，”卫昔玉并不打算为难一个小宫女，“公公放她走吧。”

“是是，太子妃大人大量，不跟这些笨手笨脚的奴婢计较，”那内侍给她陪着笑，又瞪一眼小宫女，“太子妃饶你，还不快滚？”

小宫女连忙爬起身，抱着一打布卷火速离开。

这点小插曲并未引起她的任何情绪。到了水榭，大部分贵女和宫嫔都已到场，不多时邱皇后凤驾驾临，众女起身，一齐与皇后见礼，又各自送上自己的礼物，不是金玉器皿，就是珠翠宝石，古人字画，好不琳琅热闹。

一切寒暄落定，邱皇后令大家都落座，笑意谦和道：“前些日子陛下龙体欠安，本宫原不打算做生辰的，可陛下说宫中好久没热闹了，让本宫别有顾虑。我想着宫妃和小辈们许久未见，索性在这水榭上置一场席，一来这里比殿中凉爽，二来场地疏阔，大家四处走走玩玩，也不必拘束，咱们只当是趁机聚一聚，都不必拘礼，和平时家里一样，说说笑笑就好。”

这一番话说得平易随和，众贵女都还礼，原本矜持整肃的气氛也放松了许多。

卫昔玉斜前方一个紫衣少女调皮一笑，顺着邱氏的话道：“皇后娘娘贵为国母，您的生辰不仅仅是做给自己，也是做给天下臣民的。尝听闻娘娘端庄威严，凤仪万千，臣女方才紧张得很，都不敢看娘娘。不想娘娘此一番话，叫臣女觉得亲切备至，好像不是在皇宫，而是在家里同长辈们说话一样，臣女现在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邱皇后不觉莞尔，“你是谁家的姑娘？这样会说话？”

“臣女家中行三，家父是司徒左长史申裕。”

在大魏，司徒左长史是三品或四品官，但因为管理郡县农桑事宜和官吏考核，权力可小可大。这个名字卫昔玉虽然不熟悉，但看邱皇后对这女郎的态度，不像是无名之辈。

她正想着，胳膊已被身边的赵云微不轻不重撞了一下，只听她用极小的声音道：“听说五弟准备议亲，这位申家三娘是属意的人选之一……”

卫昔玉略惊讶，“五皇子才十三岁，这就要议亲了？”

“议亲嘛，又没定，议上几年，也就到年纪了……”赵云微不以为然，将一块牛乳糕塞进口中。

“你倒是消息灵通……”

“你要是常常入宫找我玩，你也灵通……”赵云微两瓣香腮被牛乳糕撑得鼓鼓的，仓鼠一般，“这么多天，你也不来找，我又不便出来，我看你跟太子哥哥亲亲热热的，早就把我忘干净了……”

“别乱说，”提起赵崇峻，卫昔玉心中有些抗拒，掩饰般轻拍她的手背，“这两日我有旁的事，空了自然来找你玩……”

赵云微还想说什么，却听邱皇后笑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若有什么好笑的事，不妨说出来，大家都乐一乐。”

赵云微只好讪笑，嘴里还含着满嘴的牛乳糕，卫昔玉自然而然接过话口：“娘娘恕罪，方才七公主埋怨我呢，说我久未入宫来瞧她，今日好不容易借着娘娘的生辰宴才得见。昔玉是沾娘娘的光了。”

“太子妃惯会说话的，”邱皇后温和一笑，“小七这话还真没说错，你的确该多入宫走动走动。正巧话说到这里了，今日女郎们都在，本宫的五皇子又还没娶元妃，只得劳动昔玉你给大家斟第一巡酒，你意下如何？”

皇后生辰宴，通常由子媳象征性为宾客斟一次酒，以示礼遇。皇后令她斟酒，是将她看作子媳一般，有抬爱之意。她虽不知皇后心中所想，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皇后有命，昔玉自当遵从。”

卫昔玉起身，从宫婢手中接过银壶，依次为皇后和几位宫妃斟酒，然后是众贵女。虽是斟酒，她身份在此，众贵女并不敢生受，纷纷捧杯跪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