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学习好,学习好啊……”
糯糯抬着头,发现李可唯的眼睛变红了,就像《汪汪特工队》里的小兔子一样,于是跟季想指了指,奶声奶气道:
“momo!变tu……兔哇!”
季想用掌心包住她的小指头,把小家伙从林雪梅膝上抱了起来,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林雪梅也看见了那双通红的眼睛,刚想问怎么回事,便被人忽然重重地抱住了。
恍惚间,她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又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闻过这样的味道:
“诶——!怎么回事,正说着话呢,小伙子怎么哭了呢!?”
李可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妈瘦削的后背,在心底悄悄喊了好多句“妈妈”,眼泪到底还是没收住,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我是替您儿子……开心……”
他哽咽道:“有这么一个这么……关心他、爱他的妈妈,他一定……很幸福——”
您知道吗——
此时此刻,您的儿子很幸福,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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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临走之前,李可唯和他妈难得聚了一顿饭,菜都是他早前联系老家风味的饭店做的,特意选了林雪梅往常喜欢的酸辣口味。
护工说的果真没错,他妈最近食欲不错,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饭都被吃得干干净净,这也让李可唯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
离开养老中心时,时间已经接近六点,但外头的天光仍是大亮,金黄的阳光大辣辣地照在地上,将满是鹅卵石的小道烤得晶亮,半点儿也没有要落山的样子。
李可唯转过头问季想:“现在去哪儿,回酒店?”
“啊!……咿呀!!——”糯糯着急地踢蹬着小腿,比他爸先一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看这小祖宗同意吗?”
季想低着头给他女儿擦了擦激动的口水:“如果现在就回去,她肯定得把人家酒店的床都跳塌了。”
李可唯看着远处高高的艳阳,微微笑了一下:“确实,现在回去好像有点早了。”
“这里离老城区不远。”
季想转过头看着他:“我们不开车,就这样慢慢散步着走过去吧。”
老城区在十年前还是C市的中心,在百年前曾是一座颇有名气的古镇。当时市政府和区政府都藏在那条榆柳荫荫的古街小巷里,不管是节假日还是工作日,里头白砖青瓦的步行街总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那时李可唯和季想总喜欢骑着电动车慢悠悠地从酒吧街晃过来,去老城区附近的小吃街里吃夜宵,那家他们常去的渔民海鲜煲就在在那条小吃街里。
直到后来,市政府迁往了城东的新城区,金融中心也开始随之转移,各种CBD和ShoppingMall一一涌现,老城区的步行街便逐渐被世人所淡忘了,静静地被悠长的岁月不断侵蚀,最后成为了C市知名的“老破旧”聚集地。
李可唯走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顺着光往前望去。
附近小区里的居民楼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贴着瓷砖的表墙跟生了锈似的,透着股久远的气息。有些人家的墙皮脱落了,斑驳着暗黄与浅灰的霉迹,有些人家的墙皮翻新了,被装修工重新漆上了白得发死的颜色,在一群岁月感十足的“老伙伴”中显得格格不入。
密密麻麻的电线低低地从树顶横过,穿梭在迷宫似的小巷之中,影子沉在斑驳的绿荫里。
临近步行街的道旁出现了许多推着三轮车的小贩,卖豆花的敲着瓷碗,卖糍粑的扯了个自动播放的大喇叭,而卖桂花糕、豌豆黄、水晶糕的却不作声,只是在阳光底下抹了抹汗,将那花花绿绿的糕点都小心地盖在一层透明的幕布中。
度快剪、华强机动车修理店、秦香包子铺、阿杜牛杂、天水茶庄、小林食杂店……
望着眼前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中文招牌,李可唯忽然感觉他在德温拿的那一年多很像个旅居的游客,虽然生活方面过得舒坦,但冥冥之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直到兜兜转转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他才发现,即使近五年没有踏足这块街区,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都如同脉络般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如同落叶对泥土珍贵深厚的情感一般。
“papa……昂啊!”
糯糯似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攀着季想的脖子,朝马路对面指了指。
季想推了推墨镜,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一个卖“冰激凌芒果生椰”的小推车,上面还用鲜红的大字印着“纯手工”三个字。
“渴了吗?”他从背包里拿出小家伙的专用水壶,朝她摇了摇。
可糯糯却皱着小脸避过了水壶的吸管,短短的手指依旧坚持不懈着指着马路对面,示意道:“……啊呀!!呀……”
“不对。”季想转头看向李可唯:“这家伙不识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