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躺,对腰椎不好。”耳边响起季想的声音。
李可唯含糊地应了一声,换了个老实的侧躺姿势,正好和那人鼻尖捱着鼻尖。
夹杂着水汽的爽身粉味道溢满了这个狭窄的天地。
那薄荷味儿分明既冷又淡,还带着股胡椒般的辛辣劲儿,但闻起来却令他莫名安逸而放松,甚至还患上了瘾。
过了好久,他听见季想忽然开了口:
“今天有心事?”
“我的心事能这么简单就被你看出来?”李可唯眯着眼笑了笑。
他进门的一瞬间便收拾好了自己那些破烂情绪,没想到还是被季想给看了出来。
这家伙以前可是最不会看别人脸色的人啊——
“我看得出来。”
季想的声音低得有些发闷,李可唯看见他的喉结明显地动了动。
“至少……现在能看出来。”
李可唯其实也不算是个掩藏自己情绪的高手,但跟季想这个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的菜鸟而言,还算有点能力的。
他的心情其实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一旦陷入了情绪低谷,他面上的所有表情都会逐渐木化,就算微笑也能看出僵硬的表演痕迹。
“有时候……”
李可唯听见季想缓缓张了口,但过了很久,才突然道出了下一句:
“我会后悔。”
“后悔什么?”
他的笑容渐渐敛了,似乎意识到那人将要说什么,呼吸也不由有些错乱起来。
季想沉默地抱着李可唯,将喉中的语句咀嚼了许久,才沉着声一字一字地吐了出来:
“后悔没有早一点看出来。”
“后悔信了你那拙劣的谎话。”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
“更后悔……我们离婚的那一天,我没有低头看清你的表情……”
两人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明的那一天,一个人戴着墨镜,全程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所以他理所当然没看见签署协议时另一个人那只颤抖到握不住笔的手。
而另一个人却始终低着头,把一颗心降到了尘埃里,自然也看不见身侧那人墨镜底下那被怒气盈满的、自负的悲伤。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道相错的视线应证着相错的人生,这辈子本不可能再有交聚的机会。
岂料多年后的一个雨夜里,命运竟然让他们再次重逢——
季想垂眼看着李可唯的鼻子和嘴唇,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他的脸,感觉那人的身体微微地震颤了一下:
“如果,这段时间里我总想着如果……如果在当时你说要和我‘谈一谈’的时候,我能认真地看你一眼,是不是就能看出你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