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办公室时,季舒就已经把这件事给消化掉了。甚至感激他的高效,这么快就解决了,她都不必浪费时间多担心。
她更不担心他对自己有意见,在这件事上,立场不同而已。自己若是站在他的立场,保不准也会做同样的事。将个人感受从工作角色中剥离,会少很多自寻的烦恼。
不过季舒反省了下自己刚刚的表现,真感觉自己是年纪大了,装都懒得装了。
他说要请教她时,她应该趁机表忠心,感激他的欣赏,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再主动询问,她现在能为他做点什么。他大概率不需要,但她可以将友好的态度率先展示。
领导这是给了颗甜枣,而她的回答太过平淡了。
若是工作头几年的自己,她能真情实感地表达自己的激动。后来呢,她撕出一片真心,去完成与人的打交道。全然的虚与委蛇,是种偷懒。
再到现在,她都懒得做不必要的敷衍了。
县官不如现管,是上司考核她的工作,而非这位方总。她当然选择站在上司的队伍里,不论何种诱人的前景,都不如此刻实在的利益。
而这些利益,都出自她的价值。她要做的就是一直保持自己的价值,对上司有用。
手段强硬的上司当然不好跟,特别是存在微妙的竞争关系时,无人能自觉放权,再平衡过程中,冲突是无法避免的。
有被骂、被猜忌和被打压的时候,她都坚信自己的价值。不论对方多厌恶她,都还得用她,这让她能更理性地看待冲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话讲的,要不说语境,我都给想歪了。”
当季舒将感悟说给邓佳雯听的时候,她发出一声爆笑,再给出这一句犀利的点评。
季舒只和两类人交朋友,一种是对她有用的,另一种是她觉得真正安全的人。或许前一种在世俗定义里不算朋友,维系着交情,等待着下一次的利益交换。
她从没有社交恐惧症,但后一种朋友,只有两三个。佳雯便是其中一个,是自己全然信任的朋友。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身处同一座城市,也几乎是一个月见一次。若是工作稍闲些时,会多见两次。
与自己有家庭不同,佳雯算不上信奉单身主义,没有结婚或是不结婚的坚定想法。家中安排的相亲也都会去,与其说是相亲,都更像是田野调查,季舒每次都能收获奇葩相亲男的故事。
她们已从餐厅转战至酒店行政酒廊的吧台处,就算这儿的酒类种类少,她们也每次都来这。这里没有DJ和吵闹声,环境好,夜景佳,完美符合她们的需求。
酒精是催化剂,放松了人的神经,卸下了伪装与防备。
季舒抿了口酒,“那也差不多。”
吧台灯光幽暗,是工作日,她身着白衬衫,此时袖口被随意地挽至手肘处,纽扣多解了一颗,清晰可见的锁骨下,是若隐若现的弧线。利落中带着性感,彻底放松之时,多了白日里不具备的妩媚。没有人美而不自知,但她又丝毫不在意是否有魅力,兴许这就是成熟女人的美。邓佳雯看着好友,事业上打拼的狠劲藏在了眉眼间,私下里亦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面对至交,其真诚与简单,让人觉得纯粹无比。
“怎么,你也用装吗?”
“人生在世,哪里不要装?”
邓佳雯一脸不信的样子,“你这样的大美女也得装?我不信。”
“上了年纪,都不太行吧。”
“什么叫都?你样本量极其有限,没有发言权。”
季舒无奈地笑了,“这事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了?上班装已经很累了,躺到床上还得装,那不累死。况且男女之间不就这点事儿吗?”
季舒只得补全了限定语,“这事儿在婚姻里不重要。”
“当然,婚姻的本质又不是爱情,只是一种财产制度。双方家庭的财产能顺利传承下去,夫妻利益高度绑定,而离婚就是对财产的重新分割。”
“你这个没结婚的人,怎么看得这么开。不过我家可没什么财产,我也没想要他家的。”
“你这入股时是小股东,没想到你自己做大做强,成大股东了。”
多年好友,邓佳雯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她父母在老家的房,是她独自出资给买的。这事儿公婆还颇有微词,看,就说婚姻是公司吧,进行财产转移时,是要被问询的。而去年购置新房,她亦是主力。在孩子身上花的钱,两人也有分工。工作上她精明能干,然而在生活中,她都懒得管另一半的工资,反正是各管各的。
“我这哪里算做大做强?就是个打工的,还得当人的出气筒。”
邓佳雯乐了,“给老板当出气筒也是提供情绪价值了,至少帮他消化了负面情绪。”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
“他这刚上来就能把那个什么总给干掉,要么杀鸡儆猴,要么就是这与他接下来要干的事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很淡定。”
季舒想了下,的确是这样,“有道理。”
“所以咱该装还是得装,管理上司,可以通过管理上司的上司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