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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2页)

阳光晒在纪小棠明丽的脸上,少女微仰着头,肌肤被透的晶莹,却有丝激动的红晕,凤眼睁得大大的,急切坦率地再三保证。沈白聿半生不知听过多少大侠剑士至亲友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却从未感觉有这小小女孩此刻的十分真诚,他心头暖意徒生,微笑道:“我信你。”

纪小棠目中一定,表情立刻盈盈地化开来,就像春日绽放的小小白花,自觉无限的欢欣。她又猛力点头,道:“士为知己者死,今日你愿信我,将来定不会后悔。”

这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沈白聿却知道她心中激荡,是以也没有在意,轻轻颔首。纪小棠现在是信心大增,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忽道:“我听你的话,不代表我不能问你话吧?”

居然马上就开始变脸想讨价还价,果真不愧是纪大掌柜的千金。沈白聿苦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封住你的出手?”纪小棠马上大力点头,他慢慢地回答:“靠经验——预先判断你要怎么出手,从什么方位出手。”

沈白聿说完这句就再也不说,纪小棠又连追问了好几次也只被言简意赅地带过,她气急,做了个鬼脸道:“小气!”

见沈白聿不置可否的模样,纪大小姐跳脚道:“就是小气么!男子汉大丈夫,让我拉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温惜花一天到晚把你拉来拉去的……又不见你避开……”

说到后面,纪小棠忽然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暧昧,自己就住了嘴,讪讪地把眼光移到旁边。沈白聿见她迟疑,也猜到了两三分,心念急转,却背了手,容色淡定。他不回答,纪小棠又偷眼瞧过来,忽然发觉沈白聿的眼眸很黑很黑,却又如水般明澈,就像是月夜下的寒潭,难以分辨究竟是因为冰冷才幽深,抑或因为沉郁才凛然。

这个叫做沈白聿男人忽而如此陌生,似乎和棠沁嘴里的,江湖传言的,都大不相同。纪小棠禁不住脱口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白聿有些讶异,似是没有想到她忽然有此一问,面上还是毫无所动,只答道:“普通人。”

纪小棠跺脚道:“骗人!普通人怎么会有青冥华池。你肯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沈白聿大为头痛,纵然他智计百出,遇上纪小棠这样不按常理,轻重全然不顾的大小姐也全然无用。闪过个念头,他暗自想笑,表面上却还是一切如常,只微笑道:“我是什么人嘛……你可以去问温惜花。”

纪小棠诧道:“去问温惜花?!”她自己低声把沈白聿的话嘀咕了两句,俏脸就慢慢的红了。再见沈白聿满脸笑意,认真地点头,纪大小姐的脸简直不是红,而是在烧了——最要命的是,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脸红。

若是温惜花在旁边,已看出他乃是故意兑住纪小棠,定会不怕穿梆放声大笑起来。思绪所及,沈白聿心中一凛,推开半掩的房门,见天气半晴半阴,道:“走吧,再拖拖拉拉,怕是雨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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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聿自然不会带着纪小棠这小麻烦精去锦绣阁,他二人先到的乃是那城西地道所在的住家。外面站了个衙役,年纪不大,却也显得龙精虎猛,说话条理分明,显见关晟治下定阳能有今日太平,确有几分能人所不能。那衙役想是已被交待过,才听沈白聿通报完姓名,就坦然带他们进去。

房子在街面背后,旁边又是高高的城墙,是以显得阴湿了许多,一旁有棵大槐树,翠枝新发。一进房内才觉屋内被树荫所蔽,晦暗如暮。那姓严的年轻捕掏出个火折子点燃油灯,两人四下看看,这屋子不大,只得里外灶房三间。外间摆了个八仙桌就将要把屋子占满,灶房里有个空药炉药罐,沈白聿拿起闻了闻。进到里间,一榻一妆台一柜,还有个烧黑了的盆子,里面糊糊不知何物,屋子看来却空空落落的。

沈白聿皱起眉,拉开妆台柜子,发现果然空无一物,问道:“这里的东西呢?”

严捕快道:“没东西,我们找到的时候,只有那烧黑了盆子,关捕头猜是烧的衣物药渣。”

沈白聿悠然笑道:“果真滴水不漏。”

纪小棠凑近柜子顶想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反而打了个喷嚏,道:“呸,这上面好多灰。”

严捕快上前掀开床上的被子,只见床板上挂了锁链封条,他掏出钥匙打开锁链,稀里哗啦一阵响。又用力掀起床板,沈白聿和纪小棠都走近了看,只见下面有个一尺见方的黑洞,幽幽冒出寒气。纪小棠毕竟是女孩子,最怕这些看起来又黑又脏的地方,沈白聿沉声道:“小棠,把油灯拿过来。”

接过油灯,沈白聿照了照,发觉洞底不深,目力所及大约只有丈许。掏出块散碎银子丢下去,很快便听见响声,沈白聿又问道:“另外一头出口可是堵住了。”

见严捕快点头,他情知以现时轻功不济的自己,绝无法独自从下面上来,沉思片刻,沈白聿道:“严捕快,帮我把这锁链放下去,一会儿我下去之后若是动它,还劳烦你把我拉上来。”

竟想不到他是不会轻功的,严捕快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却也没有追问。纪小棠已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也陪你……一起去……”

沈白聿怎会不知她心中是一百个的不情愿,摇头道:“我只是下去看看就回来,你在这里少待片刻。”

纪小棠想想两头都封住了,里面人是不会有,最多是些草蛇老鼠……这么一转念,她心里更是发毛,赶紧连连点头。

沈白聿便带了火折子拉着锁链下去,果然只得丈把深,很快就踩到底。若是有轻身功夫的,一跃而下绝不是问题。他踩到泥地,就松开手中的锁链,向上道:“好了。”纪小棠凑头进来,大叫道:“你要小心!”

她声音清脆,这地道又不大,大吼之下直震得耳根发麻。沈白聿苦笑着点起火折,示意地上下点了点,就转身朝洞内走去。这地道挖的草率,前几日又多雨,是以处处滴水。沈白聿皱眉,小心避开,他又生的高,需得弯身才能不撞到上壁。

走了几步,觉出是坡势向下,再走了会儿,算着到了城墙处,果然坡势开始向上。最后前面忽然出现一块斜倚的大石,该就是被堵住的出口了。沈白聿心中估了下,他脚程中等,这一趟也只得盏茶功夫,若是全力跑动,只需一半时间。这头无风,火折摇摇欲灭,沈白聿走回时速度更慢,他很仔细地查看两边的墙壁和脚下松软的泥地。地上无数脚印凌乱,墙壁两边也似有被蹭下来的痕迹,这样走到那地道口,沈白聿又停住再用火折打量了洞口四壁,上面纪小棠已忍不住银铃般笑着叫严捕快拉他上来。

上来后,沈白聿拍拍身上的泥土水迹,纪小棠已好奇地连珠炮般追问道:“有没有蛇?有没有老鼠?下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丫头追问的重点竟全不是地方,沈白聿摇头,道:“没有。”

纪小棠咦了声,才奇道:“什么都没有!”

沈白聿却看起来很轻松,甚至有些开心,淡淡笑道:“什么都没有。”

长叹口气,纪大小姐没精打采地怨道:“什么都没找到嘛,温惜花肯定在潭州打听到好多事,要是输给他,太没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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