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比丘正在堂中坐着,坐姿老实而规矩,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懂得什么时候应当摆出什么样的姿态,也明白现在并不需要她柔若无骨。
她的手边放着一张纸,上面详细地写了她所知道的卓氏内部的人员构成。琼芥抬手,将那张纸收了起来,道:“你可以走了,去哪里做什么我不管。但你要记得两件,一是做好我安排的事;二是注意……采补的度,不得伤人性命。”
媚比丘反抗地“哼”了一声,“那是他们自己不中用,怪得着我?你若肯牺牲一下,让我补一补,我一定看不上他们。”她刚说完,就“哎呦”地叫了一声,脸上一疼。
琼芥冷冷看了捂着脸的这位一眼,慢慢地咳嗽了一声,“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媚比丘道:“那感情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琼芥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低声道:“你们这种采补的功法……身体有恙的人可以练吗?”
“有恙?哪里有恙?那里有恙肯定不行。”
“不是那里……我是说,不能习武的人,若想走采补的路子,能筑起内功吗?”琼芥道。
媚比丘想了一想,“那得看个人情况,不得一概而论……怎么,你想‘弃暗投明’,练我这个功夫?”
琼芥已经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头了,硬着头皮道:“如果只采一个人的……可不可以?”
“这功夫只看精气的量,又不管是从几个人身上得的,”媚比丘眨眼,“这就叫‘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和你们练别路功夫是一样的,只从一个人身上取元阳的话,不过是量少些,进步慢些,也不是不可以练。但要注意……”
“注意什么?”
媚比丘巧笑倩兮,“别让她把你榨干了。”
琼芥脖子和耳朵全红了,“瞎说!又不是我!”
“姐姐都懂,”媚比丘朝他飞了个媚眼,“你喜欢的那娃娃在哪?带来我瞧瞧。”
“不过是……一个朋友。”
媚比丘道:“别装了,如果只是个普通朋友,你管她是向一个人采补还是向一群人采补?必得是个‘好’朋友。”她手上比了个姿势,笑道:“得这么‘好’。”
她旁边的那位已经要炸了。
“你们俩有没有……嗯?”
琼芥不理她。
媚比丘好容易抓到他个值得调侃的点,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乘胜追击道:“你不说清楚情况,我怎么能判断你这个‘朋友’,能不能练我这路功夫?”
琼芥豁出去了,闭着眼,粗声粗气道:“没。”
“那我告诉你怎么办?”
媚比丘眼睛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往琼芥身边挪了一挪,嘀嘀咕咕地讲了些什么。她是个中老手,说得绘声绘色……
“媚比丘!”琼芥又羞又恼,气得叫了一声,抓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别走啊,这可是我多年心得,保证事半功倍,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哈,”媚比丘在他身后呼喊道,见人果然没影了,又换了一副表情,笑着嘀咕道:“这孩子,怎么这样不经逗。”
说罢,她看向桌子上的枣泥山药糕,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不知道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长街、闹市、绣楼。
这里是西疆最繁华的地方——樊都,而脚下的这片土地,又是樊都里一等一富贵的地界儿——奇珍巷。
傍晚时分,大群的鸽子飞掠过小商小贩的头顶,飞入奇珍巷巷尾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位鼎鼎有名的富户,名叫鱼德运,人称千里驹。两年前因为献宝马入了戎帝法眼,如今做些个倒卖马匹宠物的生意,算是皇商。
没有人会知道,今天鸽群里多了一只鸽子。
那只鸽子飞过前廊,稳稳地落在一个人手上。这个人身量很高,举手间自有气度,却相貌平平,看起来三十岁上下。
没人能认出来他是谁。
或许只有琼芥可以。
华清渡顶着那张可以以假乱真的面皮,拆下了鸽子脚上的纸筒,从里面倒出来一封信,信是从西京来的,又经传死人谷,内容如下:
“我以安排媚比丘实施计策,也许本月就会有结果,想来渠老将军也会支持,你多保重身体。”
他悄悄皱眉,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尤其是那句“想来渠老将军也会支持”,一看就是硬凑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