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逸面有震动,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华清渡想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将那三根针收进了袖口,回到营地之后,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与蛮蛮说明了。
“他……他竟然!”蛮蛮的眼睛气得发红,“我杀了他!”
她向前冲了几步,却又猛得后退,靠在石柱上,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缓缓地滑了下去。
华清渡看见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格尔朵哭了。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深深的不忍,蹲下来,扶住了她的肩膀。蛮蛮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宣国的质子刺杀了她的丈夫,现在居然要她矮下身段,向敌国摇尾乞怜?
这个世界上,还有讲道理的地方吗?
蛮蛮哭了很久,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华清渡轻轻抬起她的头,抹掉她的眼泪,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妹妹,柔声道:“别哭了啊。”
“你要是答应亓官逸的条件,今天晚上我就安排人给你催产。男孩我会叫人准备好,蓝眼睛的,如果是女儿,马上就可以换过去……如果你不答应……”
华清渡咬了咬牙,“立刻启程回瀚沙去。”
就像一年前那样,他又将选择摆在她眼前了。
说罢,华清渡没有等她的应答,转身离开了。蛮蛮一个人倚在柱子上,抬眼望向长天。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对于她、他、他……都是一个不眠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蛮蛮听到大帐内传出一点喧闹的声音,她的贴身侍女迎出来,告诉她格尔北辰醒了。
格尔北辰脸色一片青白,强撑着翻起眼皮。她闻到一股沉重的味道,糜烂的,行将就木的气息,如有实质,像罩子一样套在他的躯干上。
蛮蛮从前总是有些怕他,现在却一点都不怕了,她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格尔北辰的血气旺,从前体温总比常人高一度,如今却连手掌心都冷了许多。
“朵儿……”他轻声呢喃道。
蛮蛮看着他的眼睛,格尔北辰的瞳孔是蓝色的,比他生母的更深,她厌恶这种颜色,幽深得可以鉴人,叫她轻易就能在其中窥见自己的影子,却也矛盾地觉得到安全。那双眼睛慢慢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神色沉静、柔软。
蛮蛮从善如流,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格尔北辰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昏了过去。一直到他又睡了,她眼眶里的泪水才滴落。
“伊洛,伊洛,”蛮蛮叫来她的侍女,“你去找督佐大人,去告诉他,我要留下来。”
她看向床上的紧闭着双目的男人,最后一次流了眼泪。
没有人比她更爱他,一如没有人比她更恨他。
戎历大载二年三月二日,戎武帝格尔北辰于围猎中遇刺,三日后不治崩逝。
同年四月,其嫡子戎孝帝格尔洁登基,孝帝生母文烈太后格尔氏临朝听政。
文烈太后持先帝遗诏,围杀贵妃卓氏。皇长子格尔特由乳母掩护,逃至母家,卓氏遂反,率大军兵临明关口。
自将至牙兵,皆重铠全装,号曰铁浮屠。
卓军攻关五日,瀚沙王格尔箸率部众来援,与之战于明关口下。
后宣军西进,攻破“都兰德”;风息军自死人谷出,截至卓氏后方,连下辉京、镇京、云京、旰京、仰京五州。
狼烟骤起,长天变色,西疆目之所及一片火光,群雄逐鹿。危险与机遇同在,爱恨与纷杀并存。朝为殿上君,暮为足下骨。
史称,“大混战时代”。
“驾!驾!——”
山涧之中,密林之内,一队人马正急行,高扬的马蹄剁开脚下的枯叶与树枝,嘶鸣着向远处奔去。
长剑一扯,稳扛住身后的攻击,措达拉一手扯着马缰,一手挥着他的重剑,就这样同人在马上厮打了开来。
重剑的对手却是一对诡异的圆环,有成年人腰肢粗细,两指宽,通体灰白,用环的人双手做出一个斩式,那环便以极高的转速打向措达拉的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