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从慕恒身下洇出来。
我愣了片刻,一声“王爷”哽在喉头,硬是发不出声,只觉双耳一空,四周的狰狞静默了片刻,又猛地放大数倍。
我大吼出声,一剑抹了刺他最后一刀那人的脖子。也不知哪来的力量,让我如同邪魔附体,狠戾的剑法迅疾如风,一时让周围之人血肉横飞。
反应过来之时,六尺方圆之内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四周的兵士被震慑,不敢上前。而我粗喘着,用沾满了血的剑空指前方,手止不住地颤抖。
“逆臣贼子!”我瞪着他们,几乎将牙齿咬碎。
我明白,我支撑不下去了。
“犹豫什么,快,斩了她!”方才捅死郑副将的人在后方喊话。
这是我清晰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失血过多,头脑晕眩,五感皆麻木起来,模模糊糊间只仿佛听到急促的,多且密的马蹄声。雪色令人目光失真,恍惚中,我看见浓烈的黑色向我笼罩过来,却又被洁白分开,随即四周血色如同幻影般散去。四下嘈杂,只有一人破开喧嚣,在朦胧的雪光包裹之下,纵马向我而来。
我腿一软,终究是倒下了。
慕恒的身体与我三寸之遥。他满脸是血,眼睛合着。
意识愈来愈模糊,只觉得浑身冰冷,唯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淌下。
“太子殿下……萧遥……失职了。”
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黑暗席卷而来……
醒来的时候阳光刺目。昏睡过久,浑身酸软无力,想抬手遮遮眼睛,却感到手臂沉重如铁,终于还是放弃了。
“快告诉林大人,萧侍卫醒了。”隐约听见这样一句话,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而去。
随着记忆渐渐苏醒,慕恒了无生气的脸孔也闪过脑海,令我心弦一绷。
“王爷……”
“萧大人放心,王爷安然无恙。”方才说话的人走上前来。
他的身影挡住了耀眼的日光,我总算得以看清四周——是个军帐。
我们活下来了。我松了口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死里逃生这么多回,回京之后,我这辈子大概就在后福中度过了。
有个小侍女伺候我起身饮水,那人又接着道:“兄弟们救驾来迟,幸得萧侍卫拼死抵抗,保住王爷一命。”
“王爷伤得重吗?”
“不重,不重,王爷当日是失血过多,力竭而倒,虽多有皮开肉绽,却未伤及筋骨,五脏亦俱善。而萧大人你……”
这时候我的感觉已经恢复了。我摆摆手道:“我知道,伤了脾脏,要落病根儿。无妨。”
“若让大人落下病根,我林肃岂非罪该万死,”此时,有人走进了帐内,说着便到了我面前,倾身下拜,“下官林肃,见过大人。”
“请起。”我想,慕恒要传信给的人就是他了。
“大人放心,这三日以来,下官已倾凤宵之力为大人觅得最珍贵的良药,郎中说,可保大人彻底病愈。”
“嗯。”我点点头。这么看来,他已经控制了这座城池:“你把冯邑丞怎么办了?”
“王爷的意思是暂且软禁,回京后禀明圣上处置。”
“哦……那么现在漠北边军由你统领?当日是怎么回事?”
“是的,几个叛贼已被正法了。其实在包围府衙之前军心早有变动,兵士们对上京之事颇有微词,但也有一些效忠于刘钦一党,当日郑副将带领的便多是这些人。刘钦一死,军心大乱,我趁他们离营之际,集结士兵,号召他们与刘钦一党对抗,一举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后,便来擒郑副将之众,不料竟见王爷在此。所幸郑副将所带之人不尽自甘沦为叛军,彼此间亦有斗争,否则,恐怕你们……”
我叹了口气,道:“是啊。难得漠北边军如此忠心,回京之后定当禀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