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大部分的银钱都用来寻医解毒了啊。”
书生入赌坊总是为人诟病,也是入仕抹不去的污点,相当于绝了以后的科考之路。杨慎为了活下去选择如此已难免神伤,可偏偏胡富全没有给他体面,后又绝了他的尊严。
石有缝隙,即便看上去完美无缺,也挡不住内里的分裂腐朽。
“姑娘,你收买赌坊的人,可是犯了长乐坊的大忌!把玉章拿过来!”邱荣知从震惊中回过神,疾言厉色,灯火虚晃,将他的影子吊高般涨,蒙出煞人阴郁。
“我还忘了你。”姜回眼神瞥过来,微微勾唇:“县令大人府上爱妾,莺姨娘的生父。”
“邱、大、昌。”
“你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邱荣知脸上方才的温和早已消失不见,转而涌上一层警惕的阴狠。
姜回迈着步子,不急不缓的坐到胡富全方才做的圆椅上,纤细白皙的素指从幂篱中探出,轻轻点在扶手兽头。
微微抬眼:“我啊,是要赢的人呢。”
“胡掌柜,既然见了玉章,接下来,我们这一场赌局该开始了。”
胡富全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哈哈大笑,突的一收,指着她道:“赌什么赌?给我抓住她!”
绥喜立在姜回身后,笑嘻嘻道:“我劝你趁早把话收回,免得到时候无法收场哦!”
邱荣知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仆二人给我抓起来!”
“是!”几个大汉应了,五指成爪阴狠的朝着姜回肩头抓去,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连人带椅掷翻在地。
姜回岿然不动,绥喜冷了眼,拔高音调喊道:“陈丁。”
下一刻,不知从哪来的数十人持刀闯入长乐坊,惊起慌乱尖叫声一片。
领头的全身到脚黑衣束身,到了姜回面前方才停下,行礼道:“属下,叩见公主殿下。”
邱荣知直欲晕倒,她怎么会是公主!那印章可是关系到账本!
她是早有预谋!
邱荣知霎时明悟,收买杨慎,进入赌坊,一局局赌赢,又故意露出破绽让胡富全发现杨慎不对,到引他出现,故意逼他拿出玉章,这一步步。
邱荣知只觉背后阵阵发凉,不过一个女子而已,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心计?
“你是在想,我知不知道账本?”喆姜回蓦的道。
“还是在想,我知不知道这里是张文喆暗地里的私库?”
看见邱荣知眼眸顿时瞪大,像是生生撕裂般可怖,姜回明悟:“看来,是前者啊。”
姜回第一次去往张宅的时候便感到好奇,北朝县令的月银并不算多,京城边界的张家也不曾如此富庶,又怎会有余力支撑第三子宅邸建的比之京城伯府,可她让绥喜仔细却打听,意外的,这张大人虽不算清官,但也绝没沾染上骂名。
这倒是奇了。直到那日在客栈外意外得知张喆文与妻子不睦,却盛宠一个名叫莺莺的妾室,她让人跟了一段时间,发现她和一个叫邱荣知的人接触过多,而张喆文似乎也知情。
她又派人去邱荣知的家乡,辗转打听到他曾有一个女儿,还听人说他女儿曾在茶馆唱曲还被某个大人物看上,只不过这人行事一向混不吝,没人相信。
邱荣知在外落迹迫不得已让女儿抛头露面唱曲,却又一夕之间有了大把银两一月开数次宴会,而这时间恰巧与那人路过通陵的时间吻合,却还是不知银两从何而来,直到从那些参加集会的文人口中得知,邱荣知曾在醉酒后一时嘴快吐露出他与长乐坊关系不浅。
醒来后再问他,他却神色慌乱的离开,绝口否认,颇似欲盖弥彰。
事到此处,已不难猜,张喆文缺银子满足他的私欲,却苦于没有可信赖的帮手,毕竟赌坊面对的可是摆在眼前的雪花银,又有谁能忍得住不背叛,而邱荣知好拿捏却又渴望表现自己,加上“岳父”这一层关系,一切便顺理成章。
面前女子似乎扯唇笑了一下,只是却隔着薄薄云雾,如同一个谜,模糊却冷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