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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2页)

一声情深意浓的“贤弟”叫得身经百战的温惜花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眼见纪和钧百毒不侵的架势,他嘿嘿笑道:“这是哪里话,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小弟怎会是贪心不足之人。大哥,莫要忘了当年在京城叠翠坊我们兄弟把酒言欢的情谊啊!”

这下轮到纪和钧冷汗直下了,马上瞟了眼后堂,发现确实无人在旁,才压低嗓子怒道:“还敢说,要不是你和方匀桢激我上钩,我怎会……怎会……”

犹犹豫豫怎会了半天,纪大掌柜瞅着津津有味等待下文的温惜花,连沈白聿也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才长叹一声:“罢了,算我服了你,究竟要多少?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千万不可给我夫人知道!”

温惜花笑眯眯笔了个手势,心里却直笑:其实他哪里敢乱说,若是给棠沁知道他们居然有胆骗纪和钧上青楼,那还了得,只怕从此连三湘地界也别再踏入才是真的。

纪和钧转出去片刻,拿着银票回来递给温惜花后。又闲话家常的唠叨道:“唉,什么地方都不太平,这定阳自从有了关晟关捕头,贯是三湘的福地,谁知最近也会出了飞贼,这飞贼偷谁不好,竟然偷到本城望族冯府上头了。看来我这等升斗小民,也要平时紧闭门户,小心为上啊。”

温惜花的眼睛一亮,笑问道:“哦,这里出了飞贼?”

纪和钧摊手道:“可不是,大前天夜里,整个定阳城都给吵醒,官差挨家挨户地搜那贼人哪。”

沈白聿也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淡淡地道:“也搜到了你家?”

纪和钧大叹,道:“自然搜到了我家,把全家人都给吵了起来。关捕头是通情达理的人,听他解释过,兹事体大,我自当鼎力相助。唉,说也奇怪,听说第二日周围几个地方的当铺就关都了门,又见四处鸽子乱飞。这阵势说太平吧,也不太平;说不太平吧,又透着宁和。若我是那贼人,定躲他个几月,等风头过去再出来销赃活动;若此时官府竟风声不起,实在是天赐的良机,难遇的好事!”

沈白聿忽然浅笑,道:“也许,官府对那贼人已经心中有数了呢?”

纪和钧微诧,笑道:“哦,这么快已查到了么?原来那贼人这么不济事,真是可喜可贺。”

温惜花点头道:“那贼人不济事?或者或者,也许也许,哈哈,可喜可贺啊。”

三人都知彼此说的不是实话,又都知为何言而不实,均是会心而笑。又说了会儿话,温惜花准备告辞出来。还没走,便给纪和钧扯到一边,纪大掌柜偷看了眼沈白聿,做贼似的悄声道:“咳咳,这个……我也知道打听人家的事不大好,不过我夫人向来关心你们,又跟我再三提过……要是她回家知道我就放着你们走了什么也没问,定要怪我……我就是想问,你跟……,这个沈……咳咳咳,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他欲言又止百般忍耐的模样,温惜花禁不住大笑起来,道:“真是服了,只见过二十四孝的子女,没有见过如你般二十四孝的老公。不管棠姐要问还是你要问,要说什么就干脆些,这样吞吞吐吐,我怎听得懂。”

见沈白聿往这边看来,纪和钧急忙又是一拽,两个大男人小偷小摸地躲到墙角,才道:“我想问……就是你们俩到底,咳咳,这……这要我怎么说呢!”

温惜花心里早已笑翻了天,脸上却山水不显,佯装不耐道:“你说不出来就等下回想好,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回头你再问过吧。”

说完拽了沈白聿就溜了出去,只剩下纪和钧纪大掌柜站在原地又是摇头又是抓胡子叹气。等到终于反应过来给温惜花四两拨千斤地脱开身去,两人早已走出好远,追之不及了。

这么闲话片刻,外面天色渐晚,火烧云映得西面天空红彤彤,太阳已被远处的群山吞噬。较深处还透出股子炽烈的热度,稍浅些的地方则是浅绛粉红,云彩丝丝绊绊如飞絮连天。两人同时驻足看那霞色,直候到天幕低垂,变成浓厚的深紫色。

沈白聿向温惜花道:“纪和钧这样帮我们,不会有麻烦吧?”

温惜花脸色肃穆,缓缓地点点头,又慢慢地摇摇头,道:“他也知我们不想拖他下水,心中自有分寸,轻易不会自毁长城。何况,小关是什么人,定阳城里住了从前的武林盟主,他会不知道么?我和纪家夫妻什么关系,他也是鸡吃放光虫,心知肚明啦。不过既然开始他便不想纪和钧插手,现在自然也是毫不知情……”

说到“毫不知情”,温惜花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沈白聿也笑了,却是冷冷的,道:“他自然毫不知情,区区‘飞贼’用得着劳动纪盟主么。纪和钧岂是好相与的,什么样的花头能瞒得过他,刚刚明里暗里地在警告我们事情殊不简单,想必还有什么事隐而不言。可惜……”

温惜花苦笑道:“可惜就算知道他还有什么事不对我们说,我也打定主意不让他涉足此事了。难得纪老哥真能退出江湖归隐于市,我们还能让他晚节不保,让棠姐担惊受怕?”

沈白聿深色的瞳孔变得更黑了,轻轻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七年之前,纪大侠退出江湖的时候,棠姐曾跟我讲过一些话,总觉得其中别有隐情……”

温惜花从未听过此事,也知沈白聿心细如发,会这么讲定有他的道理,不由得有些后悔刚刚好人做得太快,纪和钧提点线索时还大大地暗自赞叹内疚了一番。沈白聿却笑了起来,道:“既然温公子已经放下话,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若跟今次的案子有关系,我们俩也一定是可以查得出来的;若是无关,岂不妄作恶人?不该问的,还是不问为好。”

温惜花看他望着自己,唇角不动,清澈的眼中却笑意盈盈,忽然间也是心情大好,洒然笑道:“不错,还好你刚刚没有跟我说,不然以我的性子,定会追个究竟。其实,纪老哥也算念着旧情,已经给了我们不少提点,也算当头一棒了。”

顿了顿,续道:“‘飞贼’?关晟这小子也学会跟我玩这套指东打西的花头,回头见到他定要问个明白,我们已经给赚了进来,若是阴沟里翻船,这面子可就丢大了。”

他虽是在笑,话尾却隐有兵戈之气。沈白聿身上微冷,却感觉温惜花已伸过手来,握住了自己的左手。真气渡来,两人相抵的掌心微微发热,温惜花沉声道:“小白,我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觉得眼前云遮雾绕,错综复杂。今次远比想象的要凶险,你我都要当心。”

温惜花极少说这样事前乌鸦嘴的话,又知今次并非虚言恫吓,明白他只在担心自己,手心一阵温暖酥麻,沈白聿悠然地道:“你知道的我也知道啦,现在我们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你若是好好的,我就定然没事。”

言已至此,两人都觉再不必多说,相视一笑。温惜花才叹气,道:“唉,酉正到了。一想到就要去见那些不知是真心抓贼,还是假意追赃;不知是想过板抽桥,还是打算拉人垫背的什么大人王爷将军,我就一个头有三个大。”

沈白聿大笑道:“只怕见了面,头大的要是他们。”

温惜花嘻嘻一笑,道:“谁说我不头大?饭还没有吃,却要去跟一群臭男人对坐着嗑牙练嘴,真是要多么无趣就多么无趣。”

挑眉看他,沈白聿冷声道:“早知你话有话,要说什么就快说吧,这么曲里拐弯的也不嫌麻烦。”

温惜花咳嗽一下,道:“咳,小白,我们不要去住客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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