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他要走,淡淡道,如果不开案,我就一直敲下去,没有鼓槌我就用手敲。
衙役猛地瞪着他,半晌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不禁暗骂一句,晦气!跟上来,我去叫大人出来见你。
少年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衙门的门匾明镜高悬,然后垂下头踏进了门槛。
忙活了估摸一炷香的时间,升堂的人都聚集在了大厅,头戴官帽的官吏沉着脸。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鄙人沈清如,见过大人。
官吏盯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声音低沉,你可知道扰乱官府秩序是何罪?
鄙人有罪,可今日鄙人是有事前来,还望大人莫怪。沈清如抬起头,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官吏拧了眉,大人,鄙人想为顾启殿试作弊一事平冤。
官吏闻言心里一惊,连忙摆手。
这件事早就有所定夺,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大人,沈清如直视他,透彻的目光让官吏都忍不住微微侧开头,鄙人想要告官府办事有误。
放肆!官吏大怒,你可知你这是蔑视官府!
沈清如的脸色无丝毫害怕,大人,鄙人想要告官府。
你!你你你
还请大人将鄙人的意愿传达给上面的人。
官吏险些要被他气得晕过去,传达给上面?什么上面?皇帝?那他不是去找死吗?
顾启一事明摆着是皇帝的意愿,他这时候要是告诉皇上有人告官府办事出错,岂不是指着皇帝的鼻头说是皇帝的错?想他上位几十年勤勤恳恳,虽说没什么建树,但至少也没什么失误,若是因这事惹了皇帝不快,不止这顶乌纱帽保不住,说不定要跟着一起被砍了头去。
官吏越想心里越害怕,连带着看沈清如就像在看一座瘟神。
他挥了手,让衙役将人赶出去。
沈清如脸色终于变了,大人!大人你也判案几十年了,一直以来都有清正廉明的好名声!这次顾启并没有作弊,大人!他资质非凡,以后定是国之栋梁啊!
官吏背过身去。
沈清如咬牙,大人,您赶不走我!我就算出了这个门,我也会继续敲鼓!我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看衙门是怎么办事的!
官吏顿时看向他,只望见一双黑亮的眼眸,那眼里仿佛有火在奋不顾身地烧着。
官吏沉思半晌,那你可知道,民告官府要先杖五十?他瞥了眼沈清如瘦弱的身子,你这样,受得住?
沈清如:受得住!
那行,官吏对着衙役摆了摆手,上刑,若你撑过了这一关,再谈之后的事。
或许是因为起早被吵醒的缘故,衙役手上的劲儿都格外大些,一板子挥下去,沈清如眼前一阵发黑。他咬着唇,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地面。
就连一开始不看好的官吏都惊讶了,他本以为就凭沈清如这身板,十板子都受不住,结果竟是撑到了三十板才一声闷哼。
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郎。
最后十大板的时候,沈清如喉头一阵腥味上涌,一板子下来,顺带着一口血也吐了出来。衙役停了手,官吏也劝他别坚持了,沈清如摇摇头,表示他还能继续。
直到最后一板落下,沈清如脸色惨白,眼睛却极亮。
官吏都沉默了,他看着染血的木板,又对上沈清如的目光,不禁有几分唏嘘。他叹了口气,慢慢踱步至沈清如的面前,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沈清如扯了扯唇角,却牵动了嘴角咬破的伤口,渗出血来,大人,还请大人禀告上面的人。
他声音虚弱得仿佛下一瞬就要没了声息。
官吏再度叹息,真是个傻的,你可知顾启是怎么被定罪的?他是在清和殿上,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定罪的!是皇上亲自给他定的罪,你告人告官府,难道还能告到皇帝的头上去吗?
沈清如眼里露出茫然之色,半晌他又看向官吏,之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湮灭下去。
你还是快回家吧,别再掺合这件事了。
沈清如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嗓子,恳求地看向官吏,大人,顾启是鄙人兄长,还请大人让鄙人见他一面。
官吏有几分犹豫,顾启如今被关押在地牢,并不归他管。但他看着沈清如,又为他先前的魄力和坚毅而心生敬佩,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