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骑装未脱,袖口还沾着不知是他的,还是那对儿倒霉的雕的血迹,头上的束发因为走的太急,稀稀拉拉地掉下来几缕,绞着他的汗水贴在下颚线上。
苏闻没有抬头瞧他,自顾自擦着新琴上的灰。
“苏闻,”他哑着嗓子唤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苏闻的琴弦上:“这个……”
一个不大的一个卷轴,红色的丝锦上面还绣着龙凤呈祥的纹路,苏闻不需要打开,就知道这是什么。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红色的丝卷在烛火下泛着光,苏闻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擦拭着琴弦,婚书便顺着琴弦滑落在地,滚了几个轱辘露出里面朱砂小楷——
冯氏婉儿,秀外慧中,淑慎性成,特赐予六皇子姒沐为正王妃……
苏闻只用余光淡淡一扫,便迅速地收回视线,眼眸里平静无波。
“我求的不是这个。”姒沐的声音哑的几乎听不真切,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在猎场跪了三个时辰,求的是一道与你……”
“殿下又在胡闹。”苏闻手慢慢收紧,将抹布攥进了拳头里,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比他听到姒沐求了一道与冯婉儿的婚书,更让他胸中郁结难消。
姒沐见他反应,自嘲般的低低笑了一下。
“但……”再抬眼,眼中似有琉璃碎了,在月光下泛着支离的光:“父皇嘴上分明答应了我,转头便给了我一道与冯婉儿的婚书。”
既然是皇帝给的婚书,就相当于下了圣旨,这个婚姒沐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如此甚好。”苏闻嘴角仍噙着笑。
“你当真没什么对我说?”姒沐喉结滚动了下。
“有。”苏闻淡淡抬眸,似是全然不在意道:“殿下若定了婚期,要早些告诉我,我定挑了大礼送过去。”
“苏闻!”姒沐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抬眸间眼中早已殷红一片:“你不是喜欢又争又抢吗?不是信是在人为吗?为什么到了本王这里,你偏偏不争也不抢了?”
苏闻:“殿下——”
姒沐眉目间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可等了许久,只等来苏闻微微蹙眉,淡淡开口:“殿下,你抓疼我了。”
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像是胸口像堵着一团炭火,火辣辣地灼烧着疼。
他一把捞起苏闻的腰,新琴便顺着苏闻的腿上滑落,“铛”地一声闷响,撞在了青石地面上。
绕过屏风,狠狠将人按在了榻上。
“发什么疯?”苏闻抬手便要去推人,奈何力气拗不过姒沐,被像拎小鸡崽似的压了下去。
“你是第一天瞧见我发疯吗?”说罢,姒沐低头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好似这段时间的温柔以待都是假象,姒沐隐忍压抑许久的火气,瞬间升腾而起,誓要将他烧成灰烬。
苏闻不再挣扎,认命地闭上眼睛。
下一瞬,本就松松垮垮的里衣,便滑落到了床下,如雪的肌肤便落在了冷风里。
“…睁眼。”姒沐掐着他的下巴,命令道:“看着我。”
苏闻缓缓掀开眼帘。
“哥哥被赐婚的时候,你都能悄无声息地让高慧消失……”姒沐一字一句重复着以前的事,像是要剖开他的真心,又像是要凌迟彼此:“萧云逆要回国联姻,你拼了命挑起战争,搅和了联姻的议程。”
“为何——”姒沐猛地加重力道,蛮力让苏闻几乎痛得失语:“轮到我了,你偏偏要贺喜我?”
“为何?”
随着姒沐的一声厉呵,苏闻浑身跟着一抖,几乎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仰着头,呼吸断断续续的,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一点笑意:“因为……”
“别人所求的,我都能替他们做到。”破碎的呼吸在二人之间纠缠,苏闻咬的唇瓣都已经泛白:“唯独殿下所求,奴、做不到。”
姒沐一声冷笑:“这世界上竟然有小先生都做不到的事儿?”
“奴是人,是人皆有做不到……”
姒沐似是发了狠,像是在战场上杀红眼的将军,恨不得刀刀见血:“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苏闻的沉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