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洋面上神情暗淡下来,许久都没说话,最后又端起酒杯大灌了一口:“哪里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当年若不是我做错了事,也不会害他受那么多苦,到最后还……”话到此处,终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寒渊和周慕洋认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大多时候都是铁一般的淡漠,他仿佛无心无情、没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一般,顾寒渊很少见他有这样惆怅失落的时候,而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男人。
顾寒渊偶尔阅见他的痛苦与难过,就会不由的想,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能让周哥这样的人陷的无法自拔,二十年依旧不能忘却?
他是去世了,所以便连着这个人的心……也一块带到了地下!
思及此,顾寒渊也心知自己戳了周慕洋的痛处,便不欲再追问下去,可又想到关于那步匀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一时就有些犹豫。
他记得自己刚刚问了这事之后,周哥却突然提起离离的大伯来,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他正疑惑的想着,就听周慕洋开了口:“寒渊,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绝对不是同你开玩笑的。”
顾寒渊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不由也正了神色:“周哥,到底是什么事儿,你说吧,我听着。”
“步离他大伯……”周慕洋轻轻的说,“他还活着。”
顾寒渊一下子被这个消息轰的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吗?”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荒唐,这种事情任谁听了都难以置信,可是这是真的,阿荩他……是真的回来了。”周慕洋一字一句的说着,不过瞬息,面上已转换过许多的表情。
惶惑的,茫然的,激动的,喜悦的,落寞的,伤痛的……各种情绪从那张早已不再年轻、却依旧好看的面庞上掠过,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种莫大的庆幸。
——他爱了半生,等了半生的人,还鲜活生动的、健健康康的活在这个世上,这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垂怜了。
他的确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敢奢求更多,即便对方,永远也不可能再接受自己了。
顾寒渊盯着周慕洋看了许久,见他面上神情百转,一度怀疑他是魔怔了,可到了最后,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清明。
“这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顾寒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难道离离他大伯,当年并没有死?”
饶是顾寒渊见过再多的世面,此刻却还是被这个消息震的淡定不能了。
“阿荩他……当年的确是不在了!”周慕洋说到这里,脑海里便浮现出那个大雪天看到的情景,他甚至至今都忘不了怀里那僵冷到震颤心灵的温度,多少个午夜梦回,都被那一幕惊醒。
周慕洋又忍不住拿起了酒杯,就连握着杯子的指尖都带了颤抖。
他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方才稍微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寒渊,你相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吗?”
“开玩笑,我要能信这种事,那才叫有鬼呢!”顾寒渊不以为意道。
周慕洋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等等……”顾寒渊猛然意识到什么,“我说哥,你不会……不会想说大伯他,其实是借尸还魂了吧!”
周慕洋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还没疯。”
顾寒渊想质疑,想反驳,想吐槽他,但这时候,周慕洋先前打的预防针就起到了作用,可能的情况都被周慕洋说了,顾寒渊没什么可说的,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一时憋红了脸。
过了许久,他讷讷问道:“那大伯他,还谁身上去了。”
“你倒叫的顺口!”周慕洋听他这一句句大伯叫得毫不含糊,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顿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是步匀,他就是阿荩。”
顾寒渊几乎是立马想到宴会场上那个长相俊朗出挑、举止却处处都透着怪异的青年,一时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呆滞。
得,绕了这么一大圈,他还以为早跑偏了题,却原来搁这给拉了回来。
如果说那步匀真是离离大伯的话,那么他之前种种奇怪的表现,好像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顾寒渊主观上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离奇的事情,但他最终还是本着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选择对这件事情保留一丝丝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