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都城平整的青石板路,蹄声清脆,嘚嘚作响。车厢内熏着上好的沉水香,清冽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流淌,试图驱散初冬的微寒。
崔令颜原本慵懒地倚在车窗旁,眸光透过窗棂,流连于车外飞掠而过的市井烟火,街巷渐行渐远,景致也愈发显出几分荒凉萧瑟。
初冬微凉,单绥之觑见风起,不容分说地将车窗严严实实地关上,不让崔令颜有一点复疾的可能性。
崔令颜:……
两人目光在狭小的车厢内无声交锋,几息之后,终究是崔令颜先败下阵来,微微侧开了视线。
【算了,这路越走越偏僻,景致也乏善可陈】她将目光收回,落在面前小几上那方素净的请柬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纸面,【我开始有些动摇之前的想法了】
777:【怎么了?】
崔令颜凝神思忖,【若只为攀附权贵,广邀宾客造势,只需要给我阿父崔相递一张帖子足矣】
她目光落在请柬上唯一的名字上,【何必再单独发一份给我?这请柬措辞虽谦恭热络,指名道姓却只我一人】
【是不是他们怕你父亲不来,所以也给你发一张,好让你吹吹耳旁风?】
崔令颜神色无常,【如果他们连我阿父是怎样一个人都没搞清楚的话,那孟家也没有兴起的可能性了】
一个在家族鼎盛时不算核心,在家族落败后却试图力挽狂澜的旁支。
是什么原因让他时隔这么多年,才想要复兴家族?
这疑问如同水底暗礁,悄然沉在崔令颜心底。
马车缓缓停驻,眼前是孟府那扇曾经煊赫的朱漆大门,只是如今已难掩几分萧索,门楣上那块御赐的“诗礼传家”匾额仍在,金漆却有些黯淡剥落。
早有管事在门前相迎,见到单府车驾,他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热情,深揖下去,礼数周全得近乎谄媚,“恭迎单小将军,单少夫人。”。
“快请进,我家老夫人已恭候多时了!”管事侧身引路,姿态放得极低。
庭院深深,抄手游廊曲折,墙角苔痕略重,盆景的枝叶也欠了些精神。
单绥之跟在崔令颜身侧,一路好奇地左顾右盼。
趁着管事在前引路,他悄悄凑近崔令颜耳边,压低声音唏嘘道:“这里瞧着…倒也没那么穷酸嘛?”
崔令颜目不斜视,脚步未停。
【原本就没抄没多少钱款,致命的是牵扯朝堂风波,失了内廷供奉这最大的倚仗。孟钦半生心血付诸东流,承受不住这云泥之别的落差罢了。】
单绥之听完,面不改色,默默退回原位,仿佛刚才的好奇从未发生。
寿宴设在孟府最大的厅堂“松鹤堂”,厅堂依旧轩敞,布置得竭力喜庆,悬着“寿”字彩灯,设着百寿屏风,红绸高挂。
也不知道是孟家为了省钱,还是根本不重视孟老夫人的寿宴,细看之下,那彩灯的烛火并非顶级的明烛,屏风绣工也略显匠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崔令颜看着空无一人的偌大空间,脚步微顿,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来吧?】崔令颜暗自叫苦,【光顾着算计崔家那两个蠢物,倒忘了唱戏还需看客了】
管事看两人神色有异,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立刻赔着笑,道:“两位误会了,寿宴吉时未到,宾客尚未登门呢。”